年假一過,意味著寒假也見了底。學生拎著大包小包陸陸續續地返校,過去一個月裡冷清的校門口幾乎被圍得水泄不通;路燈上張燈結彩,走在校園裡仍能看見正在裝飾樹木的工人。遲來的新年祝福與喧鬨的人群相交織,倒顯得開學沒那麼令人討厭了。
窗外天光大亮,卻儘數被擋在黑漆漆的窗簾外。柔和的光線在牆邊暈染開來,給室內營造了足夠舒適的氛圍。
梁簡竹還縮在床上睡覺,被子蒙住了大半張臉。昨夜大雨忽至,氣溫驟降,室內暖氣一時供應不足,後半夜的寒冷讓梁簡竹有些失眠,直到窗簾縫隙露出明亮一角才昏昏睡去。
倏地急促的電話鈴響起,梁簡竹翻了個身,從被窩裡慢吞吞地伸出手,眼睛還沒睜開便按下通話鍵:“喂?”
“梁簡竹,緊急情況。”駱良臻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我有疊文件落你家了,幫我帶過來。”
駱良臻,前Phoenix鋼琴伴奏,現蔚州大學音樂生鋼琴指導,頭銜琳琅,聲望頗高,卻有一大連好友都嫌棄的習慣——丟三落四。
他丟過琴譜,落過講義,甚至重大會議的演講稿也曾翻箱倒櫃都不見蹤影,最終無一例外地由梁簡竹安全送到他跟前。
梁簡竹移開手機,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啞著嗓子道:“駱良臻,現在才七點半。”
“所以嘛,我八點二十的課。”駱良臻心情很好地笑了笑,絲毫感聽不出課要上不成的緊張,“我在門口等你啊。”
梁簡竹氣呼呼地趕到時,駱良臻正雙手插兜笑盈盈地看著他,氣得梁簡竹把一遝文件往他頭上扔。
“還剩十五分鐘,”駱良臻接住文件,眼角帶笑,“辛苦梁老師了。”
梁簡竹象征性地打了個哈欠,客氣地擺擺手:“不辛苦,為人民服務。”
駱良臻笑得前俯後仰,並發誓自己下次不會忘記了。
“算了吧,你要是能記得我就不會站在這兒了。”梁簡竹忍不住吐槽。他的臉色因為睡眠不足而略顯倦色:“要是沒什麼特彆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怎麼,沒睡好?”駱良臻突然後悔把人大清早拉起來乾活了,“乾嘛不拒絕啊……我可以水課的。”
“當心被學生舉報啊,駱教授。”梁簡竹輕笑一聲。他邊朝駱良臻揮揮手,邊轉身準備離開:“也不是什麼大事,隻要——”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腳步也隨之停下。
寒假見了不下五次的身影,此刻正站在他眼前。
許楫嶼也愣了愣,老實地喊了聲“梁老師”。
梁簡竹反應了幾秒,不久前在酒吧的畫麵像走馬燈在他腦海放映。哦,對,許楫嶼是蔚州大學的,難怪會在這兒遇見。他微微笑了笑,說:“好巧。”
許楫嶼身邊還站在著兩個學生,一男一女,像是他的朋友。其中女的偏過頭,在他耳邊問這人是誰。駱良臻見狀也折回來,疑惑地看著他。
“楫嶼是我的學生。”梁簡竹溫聲解釋。他又湊到駱良臻耳邊,低聲補充道:“許老師的兒子。”
駱良臻的眼皮跳了跳。
“哇,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小提琴老師啊。”時蒔冒著星星眼,“好帥啊。”
他在他朋友麵前提過我?梁簡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許楫嶼問:“梁老師和駱教授認識?”
“朋友而已。”
“那梁老師要不要一起聽課?”還沒等許楫嶼答話,時蒔率先發出邀請,“駱教授可是蔚大的網紅教授哦。”
可惜等下還有重要的事……梁簡竹想這樣說。可他實在不擅長拒絕女孩子,隻好溫和地笑了笑:“好……啊。”
於是在教室的倒數第二排,四個人以怪異的順序依次落座。
整個教室人滿為患,過道上也擠滿了學生。即使距離開課隻剩不到五分鐘,依舊有學生源源不斷地從大門跑進來。
駱良臻一直是蔚州大學的熱門教授,過去是饞他的身份,而今是饞他的顏。聽說為了避免打擾音樂生的正常課程,校方破例為其他學生新設一門音樂鑒賞課,甚至將名額擴展到原來的三倍,但來蹭課的人依舊隻增不減。
這群大學生還真是瘋狂啊……梁簡竹環顧四周,想。看來當年讓他做自己的鋼伴真是讓這顆美玉蒙了塵,駱良臻應該值得更優秀的未來。
想到這裡,梁簡竹晃了晃發昏的腦袋,枕著臂彎漸漸合上了眼。
“……”
“梁老師,下課了。”
梁簡竹茫然地睜開眼,人潮退去了大半,許楫嶼正無奈地看著他。那兩個朋友已經走了,周圍空蕩蕩的。
“啊,已經下課了……”梁簡竹尷尬地掏出手機,看見唯一的聯係人給他發了條信息:那群女學生經常說我的課像聽八卦一樣有趣,看來對你不管用啊。
時間顯示是8:46,看來是課上到一半給他發的。
他勾了勾嘴角,敲了幾個字回去:我不是你的迷妹。
其實駱良臻的課很有趣,隻是梁簡竹臉色不佳,困意像海浪一樣侵蝕著他的神經,不是故意要拂了駱良臻的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