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宮廷有溫泉的宮殿隻有三處,除了帝後之外,就是小公主殿下的長春宮了,長春宮花多樹多,哪怕是冬季,殿內也是鬱鬱蔥蔥的一片,長春二字,就是由此而來。
孟攸趴在溫泉裡麵,蒸汽氤氳得她渾身筋脈舒適,抬頭視線落在寄春身上,聲音綿軟:“好了,寄春,你出去,先用膳吧。”
“我自己洗。”
寄春伸手將花瓣放在溫泉裡麵,微俯身行禮道:“是,殿下。”
花瓣浮在水麵上,要落不落,要沉不沉。
孟攸盯著花瓣看,心神不寧。
孟攸不知為何想起雲空說得話,麵頰又是氣鼓鼓的鼓了鼓。
她沒收到過雲空的告彆。
但雲空不會騙人的。
半月前,她確實收到過雲空的花。
孟攸眼前一亮,她匆匆起身,擦拭好身體,穿好衣裳,發尾卻依舊半乾不乾的落在肩頭,她苦惱的捏了捏發尾,卻依舊有些好奇雲空說得告彆,便拖拉著寢鞋,一陣風似的往正殿跑去。
廊上遇到宮娥時,孟攸也隻是隨意的闔首,她摸到寢殿偏門,一溜煙的鑽了進去。
殿內無人。
難得未點熏香,整個寢殿似乎沒了往日熱鬨的花團錦簇樣,反倒是顯得更為空闊寂寥。
孟攸伸手按住花瓶。
瓶身青白,上麵並無雕花,與殿內雕梁畫棟的富貴樣兒比,更顯素雅。
瓶內無花。
這倒也是,半月時間,花兒早枯萎了。
往日花枯萎的話,孟攸會將其製作為乾花,儘管這些日子忙碌,但她依舊將雲空帶回來的鈴蘭製作成了乾花。
她伸手翻開畫冊,將鈴蘭拿出來。
並未有什麼特彆。
但她自立夏起,竟然收集快一個畫冊的鈴蘭。
孟攸合上畫冊,抱著花瓶。
瓶身並無異樣,她便探頭看向瓶壁,視線昏暗的同時,忽而一怔。
上麵竟刻了幾個字。
孟攸趕忙將瓶身往雕窗位置移了移,看見上麵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體。
半月歸。
雕窗被敲擊的聲音響起,孟攸沒反應過來的抬頭,對上了打開雕窗的雲空。
他依舊穿著剛才的青白衣衫,眉眼似凝有濕氣,烏黑的瞳子水潤,一錯不錯的低頭看著她。
孟攸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雙眸時,身子下意識的往後移了移,她抱著花瓶,視線亂移,嗓子似有事物糊住,讓她難以說話,但她又偏生要說話,音調便顯得有些細。
她似是嗔怪道:
“雲空,你為什麼要開窗?”
雲空低垂下眉眼:“主人,是奴之責。”
他說著的同時,竟伸手想要關閉雕窗。
孟攸不知為何有些急,她伸手便要按住雲空的手,想到什麼,又止在半空,她不自覺的瞪了雲空一眼:
“你怎麼不同我說?”
“為什麼要將告彆刻在瓶內?”
“你什麼時候刻得字?”
明明春日裡,瓶內並無字體。
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難為情,視線也亂瞟起來,麵頰上帶了些紅暈:
“還有一件事,”
她小聲道,
“雲空,你怎麼同我生分了?”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孟攸形容不出來這樣的感情,她感覺有些難受,雙目圓睜,直直的望著雲空,她伸手便想要拉住雲空的衣袖,親眼看到雲空似乎向後躲了下,她不由更委屈了,直接收回手,氣鼓鼓的將花瓶放在桌子上,瞪了雲空一眼。
雲空低眸看著孟攸。
雲空眼簾垂了垂,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孟攸的手,卻偏離方向,似按非按的按住孟攸的衣袖。
孟攸依舊有些生氣,氣鼓鼓的拉開衣袖,瞪著雲空。
雲空的喉結滾了滾。
他不清楚宮廷的規矩,也並不在意宮廷的規矩。
但侍衛隊長說過,
主子是主子,奴是奴。
奴隻是主子的一條狗,若狗不清楚宮內的規矩,隻能讓主子麵上難堪。
宮規森嚴,他很討厭宮內的規矩束縛,也很嚴惡貴族,更可乘著這次任務,離開宮中。
但他是孟攸的狗,
他不想要孟攸難堪。
在宮中尊卑有彆,像是座大山,壓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夫子在學堂所授,
君臣有彆。
公主是他的君。
他不能讓人從他這邊尋出過錯,來讓公主難堪。
孟攸見他不說話,更是生氣,她的視線不知怎地落到雲空的發梢上。
烏黑而略有濕氣。
她不由皺了皺眉,問道:“你也是去沐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