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被迫仰麵看著眼前的周鳩,她的睫毛無意識的顫了顫,被扼住喉嚨的窒息感讓她的麵頰此時依舊泛著紅意,眼眶裡也是收不住的淚意,但她的聲線依舊清冷平靜:
“我想問一件事情。”
周鳩眉眼微彎,顯得純良又無辜,可他的指腹卻依然摩挲著永安的脖頸。
她的脖頸細長,又白又嫩,襯得血管泛青。
許是因為緊張和害怕,她的身子止不住的發顫,連帶著血管也突突作跳。
周鳩的指腹按在了她的脖頸大動脈上。
隻要一擊,她的命就會喪生在他的手裡。
永安強忍下懼意,抬眸不卑不亢的看著眼前人。
似乎這副瑟瑟發抖的懼意取悅到了周鳩,他惡劣的按了按她的血管,慢悠悠道,又是那股粘膩的曖昧感:“嫂嫂,你說。”
“為什麼,”她不躲不閃的望著他:“我還能帶金簪?”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
但他們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她說得是,
第一次見麵時,她就用簪子刺破了他的胸膛。
她對於他來說,
算是前朝餘孽。
他對於她來說,
算是滅國仇人。
而金簪這種利器,
她為什麼還能使用?
周鳩卻難得一怔,他自上而下的俯視著看她,身上濃重的陰影鋪天蓋地般的砸在她的身上,擋住了永安的視線。
永安不由晃了晃身子,想要躲避陰影,卻聽見他說。
難得的沒有令人惡心的粘膩和曖昧。
“那是你的自由。”
周鳩確然沒想到永安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以為她會問得是,
為什麼明明刺中他的左胸,可他卻偏生沒事。
永安感受到自己脖頸上的禁錮消失,她慢半拍的看著站起身來的周鳩,不自覺的握了握拳頭,她好說歹說以前也算是個公主,並不太適應仰視人的視角,忍著全身的痛意,從地上站了起來。
周鳩生得高。
儘管永安站了起來,可依舊比周鳩低上一個頭。
永安仰麵看著周鳩,她頓了下,才答道:“我知道北夏的皇墓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去。”
周鳩眉眼依舊彎彎,可眼神玩味,視線打量般的落到永安身上,他順勢靠在柱前,雙手抱臂,揚眉一笑:
“嫂嫂的先祖知道此事嗎?”
永安強忍著吸氣的疼痛,視線落到周鳩因為背靠柱而觸動傷口,此時不停砸落的血上,這才好受幾分,她似是提醒道:
“北夏和南周是相同的祖先。”
夏朝皇帝傳至三代。
到第四代時,福王於淮河起兵,建立南周,至此南北分裂。
永安難得笑了下:
“你我本就是同族。”
周鳩眉眼一鉤,風流又多情,笑著應承道:
“嫂嫂說得極是。”
.
孟攸是被晃動的車廂驚醒的,她還沒回過神時,便下意識的掀開簾子,往外瞧了一眼,卻猝不及防的撞見了雲空漆黑的瞳孔。
她心臟猛然一跳。
似曾相識,如墜夢中。
但夢境哪怕在夢中有多真,到了現實,總是沒什麼印象的。
孟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周圍。
無人注意到她。
孟攸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雲空,衝他笑了笑,古靈精怪的眨了眨眼睛,她張口無聲道:“雲空,你餓嗎?”
雲空漆黑的瞳孔一錯不錯的注視著她。
她好似睡了一覺。
她好似又偷塗了鬆木牡丹紅。
麵上都是被蹭出的紅意,額間難得有發絲垂落,襯得她更像是掛在樹上的林檎。
鮮豔欲滴。
雲空的喉結重重的滾了下,他也學著她無聲開口道:“餓。”
這也確然是實話。
永安寺在上京郊區位置,馬車行駛也需得兩日,他們出發時,晨露猶在,而今,烈陽高照,土地上都滿是裂開的乾涸。
更何況是人呢。
孟攸偏了偏頭,她指了指不遠處,再次無聲開口道:“馬上就到了。”
她說得是,午時的歇腳處。
是處茶鋪。
茶鋪是對夫妻所開,妻子叫杏娘,是個有眼力見的,丈夫叫長郎,呆呆板板,隻知埋頭苦乾,但許是性格互補,倒是方圓百裡有名的恩愛夫妻。
茶鋪地處雖偏,空間窄小,但做茶做果子的手藝卻是頂頂的好。
孟攸此時想起,不由有些期待。
雲空看著孟攸的神采,他無聲道:“是,殿下。”
孟攸衝雲空眨了眨眼睛,又飛快的看了一圈,發現確實沒人看她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趕忙將簾子合上。
剛過午時,便到了茶鋪。
眾人已然都有餓意,待到孟攸闔首後,便自行尋了位置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