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的規矩是弱肉強食。
就像是狼吃羊一般,這是規矩,這是真理。
但羊恐懼又仇恨狼。
就像是狩獵場的奴隸恐懼又厭惡貴族一般。
雲空並不恐懼,但他厭惡北夏貴族。
在狩獵場的那些歲月,一筆一劃的刻在他的腦海裡,他厭惡隨時向他揮鞭的侍者,他厭惡坐於高台上看著他們互相廝殺的上位者,他厭惡騎著高頭大馬衝他們射箭的貴族子弟。
他厭惡北夏貴族。
可他並不厭惡她。
她的笑容明朗,她的擔憂真切,她的淚水灼燙。
燙得雲空的肩膀都不自覺的瑟縮了下,他聽見自己低聲說道,不自覺的哄她道:
“殿下,奴本不恨你。”
“奴是自願的。”
自願在殿下身邊當一條狗。
他話音落地,能清晰的感覺到孟攸的身體更加顫抖起來,她卻突然站起身來,眼簾微垂,閉了閉眼睛,淚珠往下滾落。
她恨恨的擦掉眼淚,掀開了窗簾。
雲空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半跪於床榻之上,但他聽見她高聲道:
“林迅聽令。”
“記錄死亡者,通知書親屬,領回身體,並贈送十兩白銀。”
“傷殘者隨林迅回宮,請張太醫醫治,診費自由長春宮所出。”
“其餘者,繼續前行,祈福降雨。”
她的聲線其實並不軟,偏清冷,聲音清脆,又向來喜歡撒嬌,聽起來天真爛漫,但此時她的聲音嘶啞,又難得強硬命令,聽起來清冷嚴肅。
雲空的眼簾垂了垂。
他半跪於床榻上,心尖彌漫起層水霧,水霧彌漫,溢出些止不住的心疼和顫意。
他再一次痛恨自己是如此的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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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寺地處幽靜,密不透風的叢林幾乎遮擋住台階,空氣濕潤,連階麵上都生出些綠意的苔蘚來。
斑點似的陽光落在孟攸的發上,她膝行而上,三步一叩首,可珠釵未動,依舊牢固的彆在挽好的發上。
陽光一搖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