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漸漸地褪了,隻能漫過少年的腳背,引得少年皮膚上金光淺淺波動。
土地顯露出來,遠遠地,燕枕白望見一束日光。
他精神一振,腳步又輕快幾分。
終於走出來了!
光落下的地方離血海還很近,草木生長不得,光禿禿翻著紅褐色的土地,踩上去有幾分泥的質感。
腦海中“滴”地響了一聲。
想來是任務完成了。
或許因為有個昏迷的人在身側,那藍色的小方框並沒有跳出來,而是留在了他意識裡,他一閉眼就看到了熒藍的一片。
右側行楷小字漸漸消失,上方的積分欄數字由“0”成了“500”。
要先拿到那本書了解劇情,燕枕白想,那或許將會是他生存的初步保障。
人家穿書帶係統,手握劇本,所向披靡,升級打怪,傲立宇宙之巔,活的風生水起。
到他這,他連主角是誰都不知道。
他真的很需要這本書!
書要五千,他現在隻有十分之一。
在他閉眼思索盤算這短短的幾息間,忽然感到喉嚨一緊。
少年猛然睜眼,與一雙狹長金色獸瞳正正對上。
不待他看清,下一刹天旋地轉,金瞳的主人扼著他的脖頸,瞬間把他掀翻在半濕的泥上。
“唔!”
燕枕白來不及說一句話——事實上他被掐得也說不出來,憋得滿麵通紅,雙手徒勞地扒著對方的手,拚命掙紮著想要呼吸。
他背了一路的這個青年跨坐在他身上,過長的發被血海的血粘成一縷一縷,垂在他臉頰之側。眸色冷厲,臉麵覆血認不清容貌,落在眼前昏沉的燕枕白眼星,猶如修羅惡鬼。
“我……沒……”
我沒有敵意!我是救你的人!彆掐了!快放開我!
窒息的絕望中,燕枕白瞪大了模糊的雙眼,拚命地想擠出句話。
就在燕枕白覺得自已真要死了之時,惡鬼身體一滯,好似反應過來了什麼,隨後少年脖子上的桎棝一下子沒了。
“唔咳咳咳——”
少年努力把身上的人推到一邊,半坐起來伏著,驚天動地地咳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眼淚都流了滿臉,眼前一片發黑,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抱歉。”
惡鬼說話了。惡鬼扶住了燕枕白。
“我不太清醒。”惡鬼道歉道,語氣聽不出感情。他手掌覆上少年的肩,皮膚偏高的溫度傳到燕枕白頸處,輕輕柔柔,被掐出的淤青都緩解幾分。
燕枕白脖子漸漸不再疼痛,氣息亦平複下來,擦了擦生理性的淚水,頂著泛紅的眼晴回頭。
剛才一閃而過的金色瞳孔好古怪,不像是他見過的正常人。
少年耐不住心下好奇,準備再看看那雙眼睛。
話又說回來,讓係統設為任務對象的人,也正常不到哪裡去吧。
當時這個人全身浸在齊腰深的血水裡,得虧燕枕白有係統的定位,才找到他把他撈了出來。
燕枕白一瞬間想了不少,抬眼望向對方。
嗯?
黑眼睛?
他眨了眨眼,又揉了揉。
可無論他再怎麼看,對麵青年的眼睛確實是再正常不過的黑色。
此時這雙黑眼睛中正泛出疑惑之意。
少年突然不敢確定了。
剛才他真的看到金色的眼睛了嗎?
錯覺?
青年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手還搭在他肩頸,神色複雜。
肌膚相貼處溫暖的氣息並未散去,居然往身體內部漫去,閃過他的四肢,在他經脈裡遊走一周,讓他感到身體像泡在熱水裡一樣,暖洋洋的。
燕枕白雖不知具體情況,卻隱隱覺得這暖意不自然,好像是對麵的人刻意加給他的,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這個人是不是在我的身上查探什麼東西?
少年下意識往後躲了躲,避開青年人的手。
果然,溫暖的感覺消失了。
青年覺察到他的動作,也沒有被發現之類的尷尬,靜靜地將手收了回去。
他看著燕枕白,似乎在斟酌說些什麼。
……
邵辰——燕枕白從血海裡撈出來的青年——此刻是真的有些迷惑。
這個救他的孩子孱弱單薄,被他壓製時,居然毫無還手能力,看上去無害的很。
他剛剛探了這孩子的經脈,隻半步仙途,停在引氣入體的境界,總體還算個凡人。
可是一個凡人怎麼進得去血海?
他甚至還把自己拖出來了!
除非,邵辰想,這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孩子”是某位隱世高人,修為遠超於他且深不可測。
但這明顯不可能。
一個修者若臻至高境,積年累月的軀體條件是不會容許外來力量探查經脈的,他的靈力絕對進不去。
就算修者主動開放,也會有無意識的阻滯與抵抗。而他的靈力暢通無阻,很快便把少年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是大能奪舍?占了一個修為低微的軀體?
也不像。
這孩子目光乾乾淨淨,一望到底,就沒藏幾分心思。不像是千百年歲月積澱,倒像是真正的十五六歲。
如果這是裝的,那這人演技著實精湛。
但他既然如此大費周折隱瞞身份,且自己應該與他素不相識,他又為什麼會來救自己?這不是平添懷疑嗎?
還有,他為什麼知道自己在這裡?
自己先前的狀態,他看見了多少?
他心中一瞬閃過不少疑慮,猶豫半晌,開口試探詢問那少年。
“你……為什麼要救我?”
少年臉上方才窒息的紅暈還未消,眸光閃閃地盯著他,語氣十分實誠:“因為你看上去快死了。”
邵辰噎了一噎,看著少年清澈見底的目光,居然覺得這個答案好像很合理。
“……你為什麼……你怎麼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