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弈站在文印室門口,一手插在兜裡,一手翻著手機,看看媒體對昨天晚上公開課的評價。
詞來來回回的無非是那幾個。
他慢悠悠地劃屏幕。背靠著走廊的橫欄杆,風從身後吹起發梢,顯得十分少年氣。
不多時,嚴無瑋從文印室走了出來。
他帶著剛打印好的資料,也沒問剛才聊了什麼,很自然地招手道:“走吧。”
許之弈點點頭。
口袋裡是那張小小的集體照,就好像在散發著熱度一樣,讓人忘不了他的存在。
他的回憶陷入十來年前的教室裡。
那時候高三的瞿穎剛看完《嫌疑人X的獻身》,最近她酷愛懸疑小說。她意猶未儘地翻完書,扭頭問道:“你會殺人嗎?”
許之弈正埋頭看英語政治刊,聽到這個話題愣了一下,但還是實話實說地告訴他:“殺人風險太大,過程我並不喜歡。如果一個問題可以有第二個解決方式的時候,我一定不會選擇殺人。”
“可是我就是覺得你很會犯罪,”瞿穎笑著說,“書上的罪犯都是高智商的,我看的這本,就是一個很厲害的數學教授為了暗戀的人幫忙掩蓋犯罪而犯罪的故事,破案的人是個物理學教授,也是他的朋友。”
她把看完的書收下桌子:“感覺他好厲害,我要是有這麼厲害的腦子就好了。”
許之弈不以為意:“我覺得不值當。”
“我覺得你什麼都順風順水的,所以不會出現什麼事讓你放棄熱愛的數學、親人、朋友,你當然覺得不值當。”
瞿穎垂著頭,隨便翻了兩頁英語政治刊。
她說:“排除變態殺人,一個人肯定是覺得,眼下的事情已經開始摧毀他的生活了,才會選擇極端方式發泄或者報仇吧。”
許之弈不理解:“問題的解決方式除了殺人,應該還有很多種吧?”
瞿穎聞言聳了聳肩:“那是因為你最大的精神支持就是數學,所有都可以退而求其次的找解決方法。打個比方,研究證明數學這個概念是假的。一部分人會覺得無所謂,高考少考一個項目,那對你來說呢?”
許之弈不說話了,儘管他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但也能稍微理解到一點這種心理防線被推開的感覺了。
“總有人的精神支柱是依附在彆人身上的嘛,”瞿穎淡淡說,“我以後也想寫一本推理小說,我現在有一個想法沒成型,你先幫我看看。”
她遞過來一張紙,上麵畫著一條巷子。
巷子兩邊帶有監控,可以錄著巷子一頭一尾的進出情況。巷子很窄,大概能讓兩輛車輛同時經過的寬度,巷子兩旁是老宅子,沒什麼居民。
瞿穎小聲的解釋說:“然後受害者會坐著一輛車,經過這條小巷。監控隻出現了這輛車,但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受害者被撞死在牆壁上。而凶手因為巷子有圍牆,不能直接到達旁邊的老宅子逃走。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許之弈看到她眼裡有幾分認真,也不說破,隻是提醒了一句:“如果是我,我會把自己的嫌疑降到最小。”
他說完,慢慢的在監控器上畫個圈:“這個案子最關鍵的就是監控器,監控器就是幫凶。”
瞿穎聽得很認真。
許之弈垂著眼睛,神色十分淡漠,緩慢地畫了一條線:“我會和受害人一起進入第一現場,乘坐他的轎車。”
“然後用常規的反偵察意識,帶上手套,在腳下貼好繃帶。警方從現場痕跡不難發現,凶手一定存在,但還是要在一定程度上弱化這個存在感。”
“受害者的死法可以很暴力,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凶手的存在感。死法乾淨與否會暴露凶手的個性,所以如果現場儘可能的混亂,反而受害者和凶手的信息就越難確認。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在自身留下受害者的信息。”
瞿穎點點頭,很冷靜地問:“那我該怎麼離開現場呢?”
“這就是一個誤區,要想徹底擺脫嫌疑,首先要找思維盲點。因為犯罪就是個掩人耳目的魔術,這是個至關重要的思維盲點。”
不知道是不是瞿穎的錯覺。
她總覺得這一瞬間的許之弈,語氣更加冰冷了,就像習慣運籌帷幄的幕僚,平淡地掃過那張紙。
“如果我是凶手,我根本不會離開現場。”
因為我就是現場的一部分。
我會平靜地注視血肉模糊的屍體,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飛濺的血液,和肮臟的內臟流滿地。而抬頭,便是美麗璀璨的星夜。
她聽著呼吸停了一瞬,小聲問:“然後等到天黑是嗎?這種老巷子不會有人住,所以沒有光,等到夜色遮掩後才能離開吧?”
“這時候你就需要重充分的時間證明。”許之弈耐心問答她。
他詳細地講解了如何做時間偽證。
瞿穎聽不太懂,小聲地笑說:“感覺你和書裡的石神真的好像啊,真的好聰明。這段我聽不明白,算了,那就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