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潮濕，安靜，有滴水的聲音。

張婧元坐在牆角，成直角的兩麵牆夾著她的身體——實際上是她在用力往牆角蜷縮。

幾分鐘前，她還咬著牙在黑暗中四處摸索。這個房間不算大，不一會兒就把四麵牆全都摸索了一遍。令她失望的是，並沒有找到門或任何縫隙。

她無法回憶起自己是怎麼被送進來的。

在吃完飯後，白衣人先給她戴了眼罩，然後又把她安置在一個隻能裝得下一個人的隔離倉裡，她隻能感覺到搖搖晃晃，隻知道自己在被運輸著，卻不知道朝哪個方向走。

最後，艙門打開，她被人拽了出來，眼罩也被拿走了。即使在眼罩遮蓋中習慣了黑暗，在這樣的環境中，伸出手依然看不見手指，甚至看不到指甲蓋的反光。

既然自己能夠進來，那這裡一定是有入口的。

正當她貼著牆壁一寸寸反複摸索，尋找暗門時，突然間，她感到空間在震動。

細微的摩擦聲在極端安靜的環境裡顯得刺耳，那必定是巨大的，超越人類認知的活物移動時發出的聲音。目不能視的張婧元在此刻感到由心底生出了巨大的恐懼，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什麼都看不到。

像是心臟被狠狠捏了一把，她胸腔疼痛，驟然爆發的耳鳴蓋過了摩擦聲，四肢也緊跟著酸軟，後背貼著牆壁，整個人軟若無骨地滑了下去。

那些研究院不可能把她丟在這裡就不觀察了吧？這裡一定有監控吧？

她想要呼救，可又下意識地死死捂住嘴巴。

耳鳴像是潮水一樣緩緩退去，空氣中的摩擦與震動好像都停止了。

而後，更加令人恐懼的聲音出現了。

張婧元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形容那種聲音，古老，低沉，像是兩片粗糙乾燥的樹皮相互擠壓摩擦，但又發出了近乎語言的聲音。

那話語從四麵八方共同傳來，好像是周圍一圈音響同時播放一個被擠壓、撕扯著的聲音。

“你並不是……”

她努力分辨著。

“你並不信任他們。”

張婧元緊閉著雙眼，恐懼如同深淵對她張開血盆大口，一旦被吞噬則會萬劫不複。而她無法抵抗內心的聲音。

快跑吧，快跑吧。

她拚命搖頭，十指不受控製地攥緊，死死抵著牆，骨頭都快要被擠壓散架了，身體早已脫離了意識的控製。

那是什麼無法直視的……生物啊……

她咬著牙，在恐懼中渾身顫抖著，直到意識被抽離開來。

再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她認得這裡，自己就是在這裡蘇醒，並告知與她同行的人都在事故中殞命，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然而她一睜開眼睛，就會想起自己蹭聽到過的異樣的摩擦聲，與此同時，她頭痛欲裂。

還不如死了。她想。

“婧元，恭喜你。”白衣人走進房間，遞給張婧元一杯熱水，“我們沒有想到它會主動和你交談。它對你說了什麼？”

“……它？”張婧元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震動的喉嚨如同乾枯的老樹枝。

“嗯，就是087。”

張婧元緊緊皺著眉頭，她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思考。

第一，發出摩擦聲和說中文的怪物，就是087大寂靜。

第二，研究員們並不能聽懂087說的話。

這意味著她即使被監視著，也依然手握一部分主動權。同時，也證實了她先前的猜測——她的確無可代替。或許，正是因為隻有她能聽懂087說的話。

“我沒有聽清楚。”張婧元維持著緊皺眉頭的姿勢，用手掐住眉心，“我太害怕了，以為你們要把我殺死。”

後半句是真心話。她想，即使現在回想起那陣摩擦著的話語聲，她也能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