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正常的,婧元。”白衣人歎了口氣,在她身旁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沒有人能夠在不受傷害的情況下接近大寂靜,除了你。眼下,你對我們實在太重要了。沒有能給剛經曆過事故的你休息的時間,反而逼迫你馬上工作……做出這個決策時,我們每個人都很愧疚。”
“……少來。不給我吃飯的時候也愧疚麼?”張婧元有氣無力地答完,用顫抖著的手臂撐起身體,端著水杯喝了幾口。“我想知道,為什麼隻有我能聽懂?”
白衣人攤開手,“這是未知的,也就是說,這是我們研究的目的之一。”
“那你們是怎麼發現我能聽懂的?”
“這……”白衣人為難地皺了皺眉,“我並不是有意隱瞞你,婧元,隻是你忘記了太多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認為你保持現在的記憶狀態是最好的。”
似乎是看到張婧元麵露不悅之色,他繼續補充,“你知道的,我們需要你,所以一旦危險接觸,我們並不介意把所有事都和盤托出。”
張婧元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那人眼目中神色平靜自然,並不像是欺騙的神態。要不是先前被用食物威脅外加電機座椅,她就真的信了。
“……我看不是你需要我,”張婧元緩緩躺回床上,發散的視線投向純白色的天花板,有些眩暈。她感到胃部又一次恰到好處地收縮,那種迫切的想要進食的欲望再一次出現。
“是我需要你們給我吃飯。”她說。
“當然,你想吃什麼?”白衣人問。
這人好像改變了先前那樣強硬的態度,隻不過,沒有選擇餘地的溫柔都是無用的,說到底不過是需要她發揮作用罷了。
“牛排。”張婧元閉上眼睛,“要合成牛排,全熟的,還要配黑胡椒醬。”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頭一次吃牛排是在上初中的時候,爸爸單位發了超市的購物卡,媽媽花十五塊買了三片“西冷牛排”,用平底鍋煎到邊緣焦黑。誰都知道這個價格買不到原切牛排,但當黑胡椒醬被擠在牛排上時,一家三口都是無比幸福的。
再後來,她開始自己賺錢,和同事吃了五十五塊一份的經典牛排——太難嚼了,一半牛排都被筋緊緊拉扯著,切不斷,咬不爛。她記得合成牛排是沒有這種口感的,一整片牛排都很軟爛。
那一次,她剩了牛排上的一塊筋在盤子裡,吃掉了其他雞蛋和玉米粒的配菜。同事說她不應該點全熟,口感過於厚實會損失牛排原本的香味兒,她笑著說看來自己是沒有口福。
山豬吃不來細糠啊,她想,其實隻是想再嘗一嘗母親那煎得有些焦黑的胡椒味牛排。畢竟平時太忙了,常常穿梭在不同的貧困地區,連回家的機會都極少,怎麼會有時間參與舟山實驗所的工作?
這樣豐滿的記憶……又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同事們真的全都遇難了嗎?四輛車全都出了事?
雖然衛生用品不怕磕碰,但如果遇到暴雨被打濕或者衝進湖水裡,那大概率也都不能使用了。
那麼父母呢?
自己的處境如此危險詭異,除了這個研究所,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巨大的無力感壓迫她的神經,讓她感到無比疲憊,更何況此刻她正饑腸轆轆。她閉著眼睛,試圖從黑暗中整理出些眉目來,最後腦子裡隻剩下一件事:要跑出去。
要想辦法跑出去,就必須突破實驗所的重重防線。她勢單力薄,憑借自己一個人難以完成,白衣人又十分警惕,控製她的手段奇多,難以利用。
正想著,她聽到了腳步聲,而後就聞到了牛排的香味兒。她撐起身子,看白衣人將小餐車推到她麵前,像極了大廚。揭開圓蓋,就看到了一片圓圓的牛排,或者說是牛肉餅。
“黑胡椒醬。”她下意識說。
“煎的時候放了黑胡椒醬,還有黃油。難道說你想要那種沾著吃的?”
“算了,都行的。”張婧元拿起刀叉,在冒著熱氣的牛排上隨意切了幾刀,就送入口中。
出乎意料的好吃,她不禁睜大眼睛,甚至比母親做的還要香。
也許是因為太餓了。她想著、很快就把一整塊牛排吃完。要不是知道自己正被監控著,她都能把盤子捧起來舔乾淨。
隻是……牛排太少了,根本沒有吃飽。
“我想這不夠一個正常成年人的飯量,所以我們另外準備了一份意麵。”白衣人推著另一輛餐車過來,那擺盤精致又散發著香味兒的食物立刻吸引了張婧元的目光。
“對了。”白衣人說著,拿出一個類似寶石吊墜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你可以當作項鏈戴著,在感到危險時,按下這顆寶石,我們會立刻去營救你。”
“……這麼好?”張婧元愣了愣,嚼著意麵問。
“接下來,你的任務是,儘可能保持087穩定。”白衣人坐在小餐桌對麵,“當然,我們知道這對於有著特殊能力的你十分危險,所以我們會儘可能保證你的安全,你可以通過寶石和我們聯絡。此外,我們還需要你和087進行交談,儘可能地記錄你們的談話內容。”
張婧元一遍狼吞虎咽,一邊在腦海中過濾著信息。
“那麼在新的執行計劃上簽字吧,我們會在兩小時後送你去087所在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