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表示要不誰來撿我一下?
唐小虎:“不……不是我的……”
唐小虎:“解……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唐小虎:“我……我長話短說……”
唐小虎:“算……算了我還是回酒店吧……”
黃瑤:“唐小虎,你餓嗎?”
唐小虎:“???”
廚房傳來的烤箱報時聲救他狗命,黃瑤開門出去,幾分鐘後捧著一盤披薩進來。
唐小虎正襟危坐於書桌前,鼻觀口,口觀心,那盒罪魁已不知被他扔去了哪裡。
黃瑤在地板上鋪了張報紙,擺上披薩,然後盤腿而坐,拍拍身邊的地板:“唐總,我這裡隻有這個了,委屈你將就將就。”
唐小虎趕緊搖頭擺尾貼過去坐下。
黃瑤也不用刀叉,撕下一塊就仰著脖子往嘴裡送。
她的廚藝其實很好,在高家時,每到飯點都會主動去廚房幫王媽的忙。
然而唐小虎實在喜歡看她此刻鬆弛懶散的傻模傻樣。
“明天我做飯吧。”唐小虎摸摸黃瑤腦袋。
“你會做飯?!”黃瑤叼著披薩,瞪大眼睛。
“十幾歲就沒了爹媽的孩子,哪有不會做飯的?”唐小虎說完才自覺失言,唯恐又勾起黃瑤的傷心事。
可黃瑤隻是就勢躺到了他的腿上:“那……以後的飯都你來做?”
“好。”唐小虎乖乖點頭,揉揉黃瑤頭發,忽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舊T恤。
八月機場送彆時,黃瑤被烏泱泱一群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唐小虎不能在人前和她擁吻道彆,隻能默默替她推了一路行李箱。臨過邊檢時,唐小虎將隨身行李遞給黃瑤,感覺她的小手戀戀握住自己的右手尾指,旋即鬆開,微笑,和眾人揮手道彆。
之前她問他要了幾件穿過的襯衫和T恤,他那時候不知道它們會被她裝進行李箱,漂洋過海來到這遙遠島國,代替他日夜陪伴著她。
黃瑤嬌小,男式T恤寬大,躺下時領口斜溢,露出白色內衣肩帶。
隔壁又有樂聲傳來,這次不是重金屬搖滾。
黃瑤跟著輕輕哼唱起來。
“什麼歌?”唐小虎問。
“Lana Del Rey的《Young and Beautiful》。”
“唱的什麼?”
“你那個商學院白讀啦?”黃瑤抬手刮了一下唐小虎鼻尖。
唐小虎不氣不惱,隻是笑。
其實這些年來,他把黃瑤留在白金瀚小隔間裡的所有書都讀了一遍,包括那本五百九十二頁的《認識海洋》。但英文實在是與他八字不合,一看就困。
“當我年華老去,美麗不再,你是否還會愛我/當我一無所有,遍體鱗傷,你是否還會愛我/我知道你會,我知道你會,我知道你一定會……”黃瑤一句一句將歌詞翻譯給唐小虎聽,淚水忽然蒙上了她的眼睛。
“唐小虎,剛剛整理你的行李箱,看到你的護照,上麵有英國海關的出入境蓋章。三年前的這個時候,你來過英國?”
唐小虎怔住。
“隻呆了一天就走了?”
點頭。
“來看我?”
遲疑,但終於點頭。
“我怎麼沒看到你?”
“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
黃瑤的眼淚滑落,起身緊緊抱住唐小虎:“看不到你,我怎麼可能好好的?”
唐小虎隔著他的T恤環抱住他的姑娘。
屋外寒風呼嘯,室內暖氣充足,他感覺自己抱住了一整個春天。
“呀!下雪了!”黃瑤驚喜地指著窗外。
唐小虎回頭,真的下雪了。
倫敦的冬天天黑得早,窗外的雪片在昏黃路燈下飛旋舞蹈,隨風雪起舞的還有窗外那棵高大橡樹。
“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這棵橡樹嗎?當初決定租下這間屋子,除了因為有單獨的洗手間,還因為窗外有這棵樹。秋天的時候,滿樹葉子都黃了,橡果成熟的時候,小鬆鼠跑上跑下收集過冬的糧食,一抬頭就能看到它們紅色的大尾巴在窗台上一閃而過……”
黃瑤和唐小虎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欄,並肩望著窗外的樹影和雪花。
剛到倫敦的時候,黃瑤隨時隨地都想撥通唐小虎的手機,把聽到的看到的遇到的點點滴滴統統分享給他,像冬天的晚上分享剛剛掰開的熱紅薯。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但其實不是,尤其當她發現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無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會立刻接起她的電話,認真傾聽她的瑣碎:倫敦又下雨了,剛買的雨傘丟了,橡樹的葉子黃了,剛剛過去的那片雲好像一隻鯨魚,學校食堂新增加的亞洲炒麵味道竟然還行……
有時候黃瑤也有點小小心虛,尤其聽到電話那頭不斷傳來有人向他請示彙報的聲音。
“你是不是有要緊事啊?有的話……”
“什麼事比你要緊?”
她從幼年時就一直缺失的安全感,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被立即接起的電話中,在一次又一次明目張膽的偏愛中,得以被補全,被填滿,被確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但天地終究尚存一絲不忍,給兩個十幾歲就沒了爹媽的孩子以彼此,以這樣一個溫暖的冬夜。
“唐小虎,你餓嗎?”黃瑤輕聲問。
沒有回答。
轉頭看,他已經閉目睡去。
黃瑤深知長途飛行的疲憊和時差的力量,小心扶他躺好,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然後像小時候一樣,蜷起身體,將全身骨骼縮成小小小小的一團,嵌進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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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虎醒來的時候以為天已經亮了,定睛再看,原來是窗外的雪光。
手機顯示倫敦時間深夜一點,他大概睡了六個小時。
伸展一下身體,發現渾身汗濕,因為暖氣,因為被子,也因為懷裡還在沉睡的那個人。
他低頭親吻她的眼瞼、鼻翼、嘴唇,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
怕吵醒她,他沒有繼續吻下去,決定起身再洗個澡,然後去陽台抽根煙。
緩緩抽出酸麻的左臂,輕輕掩上浴室門,將水龍頭擰向藍點。
無數道水線傾瀉而下,淋浴間裡騰起水霧。熱水洗去了燥熱的汗水,朦朧了昏黃的頂燈。
他不再年輕,但依舊處在一個男人的盛年,皮膚緊繃,肌肉有力,線條清晰,整個人仿佛一柄淬了火的刀。
細小的水線打濕他的黑發,沿頭頂、鬢角、下頜、喉結,一路流淌、流淌,淌過肩膀斜方肌隆起的山巒,淌過兩側背闊肌之間的深穀,淌過腹肌分隔出的田壟,淌過所有這些山巒、深穀、田壟投下的條狀或塊狀的陰影,然後混合著白色泡沫,旋轉著向地漏處彙去。
唐小虎想到黃瑤,想到她每天也是在同樣的花灑下沐浴,身體某處因為這個想法而起了某種變化。
他背過身去,一手扶住牆壁,打算自己解決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
淋浴間推拉門忽然開了一道小縫,冷空氣乘隙而入,撲到他的背上。
“你……忘拿浴巾了……”一隻拿著浴巾的小手從縫隙裡探了進來。
“謝謝啊……”唐小虎覺得自己簡直可以申請本年度京海市道德楷模與禮貌標兵。
水霧蒙著他的眼睛,他胡亂伸手去抓浴巾,啪嗒一聲,浴巾落地,抓住一隻溫軟小手。
那小手和那天在機場時一樣,戀戀握住他的右手尾指,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隱秘愛意無聲宣揚。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一用力,將她一把拉進淋浴間中,圈禁在瓷磚牆壁和他的胸膛、雙臂合謀圍攏的方寸之間。
熾熱水線傾瀉而下,濕透她的長發和身體。
“怕不怕?”他聲音裡也起了暗沉沉的霧。
她捧住他的臉頰,踮起腳尖,用嘴唇給出了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