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爭虎鬥滅六國 扶蘇初見阿房,深深震……(2 / 2)

秦時明月 雪暖江南 7915 字 10個月前

扶蘇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三十多歲年紀,眉清目朗,上唇的髭須使他更具成熟男子的韻味,廣袖寬袍,仙風道骨,不由心生好感,看他長揖為禮,伸手挽住他雙臂:“先生無需多禮,勞先生移步,扶蘇慚愧。”

徐福見眼前少年豐姿華美,氣韻醇厚,暗暗喝彩,口中謙遜道:“草民能仰公子豐儀,實在三生有幸。”

趙祈見扶蘇神情愉悅,掩住心中的得意之情,恭敬地請他二人坐下。

扶蘇微笑道:“還沒請教先生仙鄉何處?”

徐福幾不可察地猶豫了一下,答道:“草民乃齊國邊邑無棣人氏,因父母亡故,家道中落,所以攜妻兒輾轉至三川郡,設館行醫為生,幸而與趙兄相識,常相往來。他提及大公子,稱頌有加,日前一同來到秦國。今日得見公子,方知趙兄所言不虛,所言不虛啊。”

“聽先生之言,先生必是飽讀詩書,何以一直行醫為生?”

“大公子,草民幼時隨祖父確曾度過些詩書,但父母去世之後,俗務纏身,飽讀二字,實在不敢當;兼我與趙兄都以為良主難得,若是不得,不如獨善其身,閒雲野鶴,自在度日。”

扶蘇微笑點頭:“先生行醫多年,遇到的疑難雜症多嗎?”

徐福知道這是在考他了,便也不客套推諉,揀了幾次行醫的經曆簡單說了,扶蘇仔細地聽著,微笑不語,待他講完,才說道:“聽先生這一番經曆,真令扶蘇大開眼界。先生定要留在鹹陽,也好讓扶蘇多聆教誨。”

趙祈揣摩扶蘇的話語神色,實在不明白扶蘇是什麼意思,若說要重用徐福,那應當將他帶入鹹陽宮給嬴政診治才是;若說瞧不上徐福,那留他在鹹陽乾什麼;還有,千裡迢迢將自己召來鹹陽,似乎也沒有說安排任何職分,甚至也沒有讓自己做幕僚的意思,這不是很奇怪嗎。

扶蘇從驛館出來,和元豐在街市上稍作閒逛,才回到榮月宮。

榮月宮中歡聲笑語一片,扶蘇見到一位盛裝的麗人正與母親閒話家常,一個兩三歲的孩童依偎在母親膝邊,有宮女逗著那孩童玩耍,母親看得興致盎然,眾人聽到通報大公子求見,一眾目光都投向剛剛進門的扶蘇。

扶蘇見過母親後,便向那盛裝麗人——庶母胡姬行禮,胡姬含笑回禮,靦腆不語。雲湉招呼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大家都坐吧。”

胡姬拉過那名孩童:“來,胡亥,快來,見過大哥哥。”

胡亥忽閃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側頭打量著扶蘇,又驕傲又怯生的表情極是可愛,扶蘇不禁笑出聲來,蹲下身來,雙手抓住他的小胖胳膊,感覺到他的掙紮,溫言問道:“你是胡亥?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胡亥還不曾見過這位哥哥,所以有點懼怕他,又麵對如此的難題,他咬著手指,看向母親胡姬。胡姬鼓勵他:“亥兒就是小豬,對不對?”

扶蘇笑問:“哦,小豬啊,那大哥抱抱?”

胡亥終於張開手臂向扶蘇倒去,扶蘇受寵若驚地接住他,順勢將他舉起來,在空中轉了兩圈,引得胡亥連連驚呼,才緩緩將他放到地上。

胡亥意猶未儘,看扶蘇要和王後說話,連忙用小手扯住他寬大的袖子一角,高聲叫道:“再飛,再飛。”

扶蘇忍俊不禁,將那軟乎乎的小身子抱到懷裡,逗他說:“嗯,可以啊,但是,你該怎麼叫我的呢?”

“大哥哥,大哥哥。”這兩聲叫得真是實心實意,扶蘇哪裡招架得住,再度舉起他來,在榮月宮中“飛”了一圈。

胡姬母子告辭之後,扶蘇與母後又說了會兒閒話,方才回到自己居住的長英殿,一進門就看到了三年多未見的尉繚。

尉繚笑意吟吟,長揖為禮:“尉繚見過大公子。”

扶蘇趕忙扶住他:“尉大人是扶蘇師尊,該是扶蘇前去拜見才是。”

尉繚語出驚人:“今日特地等大公子歸來,實為道彆。”

“道彆?先生要去哪裡?”

“尉繚此去,興之所至,四海為家。”

“何時歸來?”

“若無意外,尉繚此生不會再踏入鹹陽。”

扶蘇大吃一驚,雙目急切地盯著尉繚的眼眸;尉繚平靜地迎著扶蘇的目光,微笑頷首。扶蘇知道尉繚雖然時時嬉笑怒罵難辨真假,但他於大是大非上言出必果,今天這番話既出,便是沒有回頭的可能了,然而,怎麼可能就讓他離去?!

“先生請恕扶蘇愚鈍,先生為何要棄我而去?父王可知?”

“大王若是知道,尉繚還走得了嗎?”

扶蘇剛才問完就知道自己實在多此一問,嬴政如果知道尉繚要走,除非他能留住,否則必殺之而後快,那麼,尉繚的性命就毀在自己手裡了。

冷靜下來,扶蘇頹然搖頭苦笑:“先生才智,舉世無雙。扶蘇有幸,跟隨先生學習,雖未及萬一,但已覺受益無窮,感激之心,無以為表,請先生受扶蘇一拜。”說完,站起身來,跪拜行禮。

尉繚坦然受他大禮,隨即起身告辭。

扶蘇不舍,一路相隨;忽然想起一事,將隨身玉佩取下,雙手奉上:“先生,願先生見此玉佩,如見扶蘇。”

尉繚收下玉佩,凝視著扶蘇,良久,歎了口氣:“大公子,大王以雷霆之勢一統天下,日後,公子需以父母之心,治理天下,秦國必可創萬世之基業。尉繚此生心願已了,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扶蘇點頭,隨即目送尉繚漸行漸遠,心中覺得無限蒼涼。

嬴政拿著尉繚留下的諫言,爆發了多少年未見的怒火,一邊將書案上一眾的卷冊統統朝階陛下的大臣們丟去,一邊大聲吼道:“我要你們把他抓回來!”

李斯對於尉繚的突然離去也甚是不解,在李斯看來,嬴政的心目中,最信任倚重之人隻怕非尉繚莫屬,丞相王綰雖老成持重,但與嬴政政見主張多有不同,所以,尉繚繼任丞相之位幾乎是指日可待,此時離去,所為何來?自然,他的離去,於李斯而言,也不算是壞事……所以現在嬴政盛怒之下要抓他回來,於自己來說卻不見得是好主意了,李斯迅速地思考著應對之法。

大殿中傳來清朗的話音:“大王,微臣能夠知道尉繚大人的去向。”大臣們惴惴不安的心,被這句話敲打得安泰無比,定睛一看,原來是中車府令趙高趙大人。

嬴政冷冷地看著他,趙高麵色不變,緩緩道來:“微臣府內有熟悉車印的奇能異士,可以根據車印判斷車子的去向。尉繚大人昨日晚間尚在鹹陽,最早今晨方能出城,若立即追趕,當能趕上。”

嬴政點頭,正要下令去追,扶蘇跪到階陛之前:“父王!”

嬴政視線落在扶蘇身上,他知道扶蘇一向端穩有度,斷不是草率魯莽之人,此時突然有這樣的舉動,必是事出有因,耐住性子問道:“怎麼?”

扶蘇心知尉繚的去留乃至生死都在自己的言辭之間,所以將早已想好的說辭緩緩道來:“父王,您可知尉繚大人為何離去?”

嬴政吃驚地看著他,扶蘇硬著頭皮接著說道:“依父王之見,我秦國戰將如雲,可誰才是最好的指揮者呢?尉繚尉大人,抑或是丞相王大人,或者是李斯李大人?”

嬴政瞥了諸大臣一眼,繼續耐住性子答道:“尉繚。”

“是。尉大人定下覆滅六國的大計,籌備整體的進攻計劃,指揮戰將為秦國立下功勳。可若要說治理國家,安撫民生,是誰更好一些,尉繚尉大人,抑或是丞相王大人,或者是李斯李大人?”

嬴政不顧王綰、李斯等人已十分難看的臉色,一針見血地回答:“李斯。”

李斯偷偷鬆了口氣,麵上卻極力表現得波瀾不起;王綰氣得幾乎要吐血。

“是。尉大人儘心輔佐父王,展平生所學,此刻齊國滅亡已在旦夕之間,尉大人此時離去,也算儘了君臣之義。吏治農桑都非尉大人之所長,追他回來,也無可為之處。不如讓尉大人悠遊山水,做閒雲野鶴,豈不兩全?父王若是因為兒臣不成氣候而責怪尉大人,扶蘇汗顏,尉大人絕無藏私之舉,先生所學博大精深,要容扶蘇慢慢領悟。”

嬴政淩厲的眸光掃視著扶蘇,良久,說了一句:“罷了,退下吧。尉繚,就隨他去吧。”

嬴政病了。

他平時經常會頭暈,胃痛,這一次尤其嚴重,甚至有片刻喪失意識,夏無且深知嬴政不願彆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態,所以將他救醒後,擔憂地說道:“陛下,恕微臣無禮,陛下當保重,不可過於勞累了,否則……”

嬴政愣愣地看了夏無且一陣,苦笑一聲,轉頭問隋宏:“齊國那邊有消息了嗎?”

“是。我們派遣使臣前往齊國,並送去歌女琴師數名,齊王建拒絕接見。”

“歌女?琴師?誰派去的,派去做什麼?尉繚?”

隋宏微一猶豫,決定說實話:“是大公子的主意。”

“扶蘇?”嬴政覺得頭更暈了,“這……這是要乾什麼?”

“大公子在歌女中安排了人物,據說本領十分了得。”

“了得又有什麼用?他以為齊王建是傻子麼?”

“呃……如今齊王既然不願接收歌女和琴師,那我們就有理由出兵攻打他了,這樣一來,就名正言順了……”

嬴政被如此拙劣的“計謀”氣得笑了起來:“這……這算是什麼出兵的理由?你……你去給我把扶蘇叫來!”

夏無且急得跪在地上,連連懇求:“陛下,陛下不能太過操勞啊,陛下!”

嬴政覺得以秦國的實力,全然不必找什麼理由去攻打齊國,直接打就是了。此時的秦國,已經滅了韓、趙、魏、楚、燕五國,氣勢之盛、國力之強,直令齊王建膽戰心驚、聞風喪膽。

然而,齊王還是傾舉國之力,將軍隊集結到西部,準備抵禦秦國大軍的進攻。

可惜的是,齊國有個後勝,多年來一直收受秦國的賄賂,他將布防的消息傳到了秦國,於是秦軍避開了齊國西部的主力,由王賁率領大軍由原燕國南部南下進攻齊都臨淄。齊軍士氣本不旺盛,對秦軍突然從北攻來,更是措手不及,一時間,齊軍土崩瓦解。秦軍一舉攻占臨淄,俘齊王建,戰國時期最後一個能與秦國匹敵的國家滅亡。至此,秦國一統天下,結束了自春秋以來長達500多年的諸侯割據紛爭的局麵,建立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君主中央集權國家,即秦朝。

這一年,是公元前221年,嬴政38歲,扶蘇19歲,胡亥6歲,李斯59歲,趙高4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