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有些窘迫,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黃色的出租車載著時薑慢慢駛遠。
他趕忙彙報給沈之介,“沈總,時小姐剛剛已經離開了。”
聽到消息的沈之介停下手頭的筆,眼底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再看已經是平時的淡漠模樣。
電話裡沉默了很久,江林隻聽到一聲短短的“嗯”,就被掛斷。
他坐在辦公桌前,有些出神。
進來一個人,小聲提醒道:“沈總?”
沈之介抬頭對上那人試探的表情,順著他的眼神看向桌子上已經被自己攤開很久的文件,右下角的簽名處,赫然寫著“時薑”兩個字。
他無奈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頭,“再打印一份文件。”
“好...的,沈總。”
筆尖戳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流失,但沈之介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這麼難熬。
大約在半個小時之後,江林又匆匆趕回辦公室。
“沈總。”
“她有說去哪嗎?”
“沒有,但是看上去帶的行李不多,應該不是出國。”
“知道了,下去吧。”
帶的行李不多?隻是簡單帶幾件衣服還會回來還是放下一切?沈之介看著那個被寫在簽名處的名字,筆墨已經有些乾了,滲進了白底色的紙張裡,筆尖帶過的力道在紙上劃過一道又一道深深淺淺的溝壑,已經讓人記不清這張紙原來的樣子了。
就像他和時薑一樣,沒辦法再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沈之介看著那個名字,再也無心工作。
夜幕降臨,商業中心的大樓依然亮著光,雲盛大樓的頂層也是如此。
沈之介在坐在老板椅上,背對著辦公桌,麵前是這座城市最好看的夜景。
他就這樣坐著,底下的人都早已下班,他試圖呼叫江林,但想到現在已經是零點了,隻好作罷。
又是他一個人,曾經無數個夜裡,他都是一個人,看著每一座自己奮鬥過的城市的夜景,在國外的每一個瞬間,他都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有一天建造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
如今他做到了,他獲得了曾經追求的東西,不管是理想還是現實,他都唾手可得,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已經失去了最珍重的一部分。
他在想,時薑從來都是一個思想尤為獨立的女孩,她有太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也有常人不能及的耐力和能力,不然她不可能短短幾年就在古生物研究院做出成績,她很優秀。
優秀到沈之介一度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她更不會輕易改變想法,一旦決定好,簡直沒人能勸得住。
想起時薑那倔得像牛一樣的脾氣,他突然笑出了聲,笑完又歎了口氣,自嘲地想,他根本就是在自作自受。
回到家已是淩晨兩點,寂靜的夜間隻有汽車的轟鳴聲在作響,再過幾天便是元旦,彆墅區這邊的物業已經在張羅著往路燈上掛上幾個紅燈籠,再換上新的節日海報。
看上去真的好不熱鬨,沈之介抬眼看著院子前那盞路燈,它以前老是壞,總是在半夜突然滅掉,時薑有時候會跟他吐槽那盞路燈,後來沈之介跟物業打了聲招呼,換掉了到他家裡所有沿途的路燈,用的燈全是沈之介親自挑的。
後來那些燈再也沒有壞過。
他盯著那盞燈的光有些出神,好像那點光能讓他忘記冬日裡夜晚的寒意刺骨。
沈之介回到家,打開了家裡所有的燈,一時間家裡如同白晝,偌大的客廳有些空曠。
上了二樓,書房還是昨晚的樣子,連沙發上的褶皺都不曾變動過,臥室裡,被子被鋪得整齊,他想起什麼,又拐進衣帽間。
空了一般的櫃子上還掛著幾條時興的衣服,有日常穿著通勤的,也有出席各種公眾活動的禮服,還有許多包包,都一一擱在那裡,好似從沒有動過。
她就這麼走了,所有他給她買的衣服首飾鞋子和包包,全部都留在這裡,一樣都沒帶走。
沈之介拉起那幾件和自己西裝顏色相近的職業裝,她說這是情侶配色,就必須要放一塊,如今真的一直放在一塊了,再也沒有機會穿上了。
梳妝台上幾套護膚品也沒帶走,她用在臉上的東西不多,因為天生皮膚就很好,像小孩子的皮膚,白白嫩嫩的。
時薑總是覺得護膚品和化妝品總歸還是化學物質,每次沈之介要給她的時候,她總是不要,說自己不太會用,但沈之介還是買回家,時薑有時候也很頭疼。
沈之介借著這刺眼的燈光,環顧著房間,明明早上她還在這裡,可現在為什麼看起來她像是沒有在這裡存在過?
簡單的家具和裝修,處處透露著冷淡和冰冷,沒有任何她存在過的痕跡。
沈之介又回到書房,坐在桌前,熟練拿出一支煙,點燃。
抽完,又點了一隻;抽完,再點一隻.....
他就坐在這裡,直到煙盒裡的煙所剩無幾,他按下煙頭,突然覺得心痛了一陣。
沈之介有些痛苦地捂著胸口,肩膀一下又一下在顫抖,他雙手掩麵,無聲地抽搐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毫無征兆,他再也忍不住了,呼吸聲開始急促起來,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已經淚流滿麵。
沈之介活了三十年,從來沒有因為失去過什麼而傷心,因為他最終都會以另外一種方式贏回來,從始至終,他從沒失手過。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以前總覺得自己能掌控的事現在好像也不受控製了,最終還是失去。
他腦海裡閃過那晚做的關於時薑和西藏的夢,夢裡她隻是站在那裡,看著很近,實際上他們已經相隔無數座山,無數條河,和無數個日夜。
雖近在咫尺,但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