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他去公司時,管家來找她,像是為了彌補那愣怔的一眼的過錯似的,同她道:“少爺在向老爺提和姑娘的婚事。”
這句話有點繞。
繞得她差點沒聽懂。
管家也沒再多講什麼。
遠方天色澄明,碧海青天。
她懂了。
她忽地有點想哭。
也真的哭了。
先是無聲無息地掉了淚,而後泄出啜泣,最後抱頭痛哭。
他從前也不是專情的人,什麼刺激玩什麼,浪蕩花心,一天換一個女朋友的行為也不是沒有過。曾經聽說還讓人姑娘給他打了個孩子。
如今家道中落,其實也是沒了風光的資本。
出去玩的那段日子,其實也不是沒有憋屈。
她想起耳鬢廝磨時,他額頭的汗滴滴進她的鎖骨,聲音嘶啞:“挺可惜的,沒能讓你見到有名有望的我。”
“也挺遺憾的……”
“我來得有點晚。”
沒能見到你想讓我見的樣子,也沒能早點拉你出來。
後麵連續近一周她都沒能再見到他。
聽說公司很忙。
下周一,一打開財經新聞,映入眼簾的就是 xx公司偷稅漏稅.
“啪嗒”一聲,遙控板掉落在地。
管家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姑娘,少爺混雖混,可絕對不乾這種違法亂紀的事……”
可真真假假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氏沒落,彆人汙他,也是叫作鐵證如山。
海市蜃樓,隻一瞬全成虛無。
他死了。
官方說法是畏罪潛逃出了車禍。
可監控全毀。
消息過了三天才傳入彆墅。
她是他死前最親密的人。
消息姍姍來遲時隻怕他早已屍骨徹寒。
何況……
她並無身份去太平間見他一麵。
他們唇齒相依,靈魂交融。
可她卻連見他一麵都不能。
何其諷刺。
那天她在大彆墅裡轉了又轉。
空曠而寂靜。
她一個人泡了許久許久的澡,久到她以為她都要融化了.
融成水,融成海。
彙向四方。
直到傍晚躺在床上,她才接受這個事實。
他死了。
他重啟了她的十八歲,也永遠結束了她遙遠的十八歲。
姑娘,姑娘………
嘶吼,拉扯,惡意。
他不知得罪了什麼人,手段狠辣,蛇蠍心腸,生前交好的一個都沒跑掉.
房產證上變了名字,她被隨便找了個理由拖出彆墅,重被賣回了歌廳。
這回是賣回去。
脂粉,燈光,調戲,迷亂。
她仿若身處混沌。
有人敲門讓她出去。
她卻仿若被刺了一下。
不能。
她不能失去他的味道。
回憶交織現實,濃烈撕扯開畫布。
“也挺遺憾的……”
“我來得有點晚。”
她忽地笑了。
像一帛殘破的紅布。
卻又像一輪圓滿得不能再圓滿的紅月亮.
她慢慢闔上眼。
身外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後遠去。
像地下賽道那晚,像滑翔那天,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一切聲音與動靜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像隔了一層紗,罩了一層霧。
她悶在裡麵。
她的身體似漸漸變輕。
像風,像雨,像葉子,像花。
像她忘不了的.
轟轟烈烈又戛然而止的二十八歲.
不遺憾。
我乾乾淨淨地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