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起伏,鳥啼不絕,碧幽幽的水裡是澄藍的天,微動的漣漪和著清啼,似樂似舞。
小小的木筏穩穩向前,船頭立著位和尚。
袈裟披身,手撚佛珠,麵容清秀,立於山水之間,目光清澈,仿若要含下廣袤天地,芸芸蒼生。
“師父,您這是要一直往西走?”
和尚斂下眉目,轉身,聲音溫和,仿若帶著股沉澱下來的檀香味,讓人一下想到高山佛堂,木魚香火,不絕鐘聲:“是。”
四周寧靜,撐蒿人恍惚有一種自己被熏陶了,也變得非同一般之奇妙的感覺,蒿撐得更穩當:“前麵有處地方,皆是女人入仕,男人少的可憐,都在養家,師父要是想往西走,必得過此處,再無旁道!”
和尚想了想,請教:“若有通關楔文,應當不難?”
“應是如此,以往也有路人商販路過的,也不曾受難,那國王聽說是個明君,師父早早備好文書,定是一路順暢!”。
小筏正好駛過彎處,視野一下變得開闊起來,前方高牆河灘已是隱約可見。
小筏停在渡口,和尚下船,謝過船夫,抬頭望了眼上方。
城樓威嚴。
此國不大,卻正好堵住了去西邊的必經之路。
臨河的灘上小販眾多,吆喝不絕,往來皆是繽紛釵裙,青絲柔順,難見一男子。
和尚甫一下船,就引來一陣私語和大膽的打量。
和尚斂下心神,目不旁視地走進國門。
一路綠樹成蔭,歡聲笑語。
這是位好國王。
他想。
再小那也是一個國,不知王宮何處,目之所皆不見男丁,他無奈,終是尋了路邊一位正打量他的女子,垂眼問道:“打擾,敢問姑娘可知宮中入口在何處?”
那人身邊還有許多人,見他過來的情態和樣子,議聲紛紛,吵吵鬨鬨,目光放肆,壓根沒聽見他問的話。
他無聲歎了氣,再問了一遍。
“你是和尚?和尚都沒有頭發?”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和尚有些招架不住,鼻間都是脂粉香香的味道,忙往後退了一步,佛珠撚動,低聲:“阿彌陀佛。”
幾個姑娘見狀欲要更加放肆。
“看他那樣子!哈哈哈!”
“和尚,和我回家唄!”
和尚臉不紅心不跳,隻是到底被逼得有些無奈的窘迫。
都是劫都是劫,渡過就好了。
“你們乾什麼呢?”
幾個姑娘笑嘻嘻地:“大女官姐姐。”
大女官看向和尚,眼底微訝。
難怪姑娘們這般,這和尚瞧著眉清目秀細皮嫩肉,自有一番非凡氣質,比以往那些過路的和國中為數不多的男子們好了不知多少倍,更有那冷靜自持的樣子,難怪招人逗他。(.師父就是禁欲係帥鍋 hhh)
有姑娘點他:“你要入宮,可同大女官姐姐說。”
和尚於是溫聲道:“貧僧欲往西去,勞煩女官引貧僧入宮交換文書放行。”
大女官也還算恭敬:“師父想入宮先在此處暫等片刻,我且將城門處巡完。”
和尚自是應好。
大女官於是往城門處督察去了。
姑娘們還未散開,習慣了注視後倒也沒那麼難捱了。
她們都是很純真的人。
很快大女官返回:“師父請隨我來。”
一路驚議不斷,大女官解釋:“本國男丁稀少,也鮮少有人過路,師父彆見怪。”
和尚搖頭:“不會,這地方很好,依山傍水,鐘靈毓秀,國王治理有方。”
這番話從任何人嘴裡說出來都像阿諛奉承,可和尚不同。
他身上的寧靜讓人信服。
一言一語都仿佛帶著禪音,緩慢而認真。
擲地有聲。
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女官麵上不自覺露出與有榮焉的笑意:“師父謬讚。”
穿過鬨攘的集市,一步步踏上台階,拾級而上,金燦燦的宮殿就在眼前。
“見過大女官!”
“這位師父欲西去,通報陛下。”
“是!”
不消片刻,女官又跑出來:“陛下有請,大女官和這位師父請隨我來。”
殿門大開,兩側立滿女官,和尚垂眸跟在大女官身後,在王位下方的階下止步。
大女官走上台階,立在那皇椅旁。
“師父這是……?”
殿內很靜,女子的聲音便格外清晰。
圓潤含笑,似有一種口齒留香般的韻味。
和尚一瞬竟想起光彩奪目的夜明珠來。
他沒抬眼,隻不卑不亢地作了個揖:“貧僧法淨,見過陛下,欲往西行,特來覲見,還望陛下允行。”
說著便要掏出文書。
“師父且慢。”
他動作一頓。
周邊女官自他進屋便竊竊私語了許久。
他忽地聽見釵裙窸窸窣窣的聲音。
眼前出現了一對小巧精致的鞋尖,半遮半掩地藏在層層疊疊妍麗華貴的裙擺之下,微微一動,搖曳間似雲浪翻湧。
“師父可否抬起頭來?”
和尚下意識隨她輕聲柔調招眸。
眉似春山淡淡影,眼如秋水清波橫,唇角含笑如街珠。
光彩照人。
像合該被人收藏的寶物,熠熠生輝。
隻一瞬,他不著痕跡地偏了視線。
國王卻好似怔住了,繼而莞爾:“師父生得好不一般。”
四周女官聞言都笑起來。
和尚抿唇,皮膚微熱:“國王,懇請放貧僧過去。”
國王輕輕“啊”了聲,半晌沒個言語。
大女官忽地走下來:“師父,本國明日恰好有宴,不如留下過宴走吧。”
“出家人不好此事,請容我……”
“明日辦宴,今日也並無閒人為師父更換文書。”
和尚沉默。
國王柔聲道:“大女官所言不差,來人,送師父休息!”
宴會似乎很隆重,從清晨起他便一直聽見外間的繁忙。
熱鬨卻有序。
“恭迎陛下——”
他沒轉頭。
鼻尖飄來熟悉的香味,淡淡的,卻也不容忽視。
他默念了句阿彌陀佛,起身:“貪僧見過國王。”
國王輕聲道:“師父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