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黃沙連綿不絕似沒有儘頭,方圓百裡不見人煙,視野開闊,風起沙翻間帶出幾分悲涼。
一片空曠間隻身而行的人就顯得格外突兀。
一身黑衣,外配重甲,手提長劍,長發高束,遠遠看著雌雄莫辨。
走近了可以看見一張眉宇英氣的臉,大氣利落,隻那一身骨架到底偏小,卻絲毫不損周身肅殺的氣場。
身後隨腳步拖曳出長長一道如殘陽般的血痕,染在枯黃之上,對比鮮明。
大道仿佛一眼望不到儘頭,似是無休無止的死路。
商蘭舟麵色未動,抬手,利劍破風而出,殺意鋒利,頓時黃沙漫天如漩渦,裹挾著人與劍,氣勢洶洶。
更多的鮮血滴落在地,深色鮮豔。
沒有入口,那便強開!
商蘭舟再醒時已不知是今夕何夕,身上密密麻麻的疼,不過她沒有拖遝,立刻起身。
周邊景致已變,稀稀拉拉地栽著幾棵樹,正前方就是一座屋子,孤零零的。
寒磣得緊。
商蘭舟瞧著這熟悉的樣子,愣怔了一下,隨後走進屋子。
屋子很小,建得也很隨意,不過裡麵很乾淨。
商蘭舟腳步都沒停,按記憶徑直走向裡屋。
房門半掩,輕輕一推便可見有人席地而坐,一身竹青色衣袍,眉目不俗,隱有脫塵之姿,麵前擺了一副棋盤,正手執一子,一舉一動間自帶風骨。
曲渡山抬頭看她,一雙眉眼似天生含笑,神情毫不意外。
“商將軍,彆來無恙。”
太文昏君當道,君臣猜忌,大麵中雖不算難看,內裡卻是早已水深火熱。
長安街上燈火已滅,商蘭舟卻打馬而行,直奔將軍府。
到了府前,她翻身下馬,有人牽過韁繩,門口站著位老仆:“商副將。”
商蘭舟耐著性子:“無需多禮,林楓何處?”
被帶著進屋,商蘭舟語速飛快:“如今這般你作何打算?太子定不放你,他野心太大,要想貪欲,除去的人太多,我們不過是第一刀。”
林楓被暗殺,深夜急報於她,應是已有打算。
林楓默不作聲。
商蘭舟知他那些顧慮心思,又道:“三皇子的信已經遞到我這了,你應該早就收到了,林楓,忠皇黨看不清你也看不清?所謂大逆不道與忠君大義,你也不清?”
半晌,林楓才拙聲:“前朝末有位驚才絕豔少年郎,未曾入學便春闈高中,是天縱奇才,可惜後來朝代更替,據說去做了隱士。”
“我去尋。”
“他的位置不難尋,卻無人再見過他,“林楓皺眉,”他設下十八幻境。內含奇門遁甲之術與罕見劇毒穀。”
“我無所謂生死。”商蘭舟神情寡淡,轉身欲走。
“蘭舟!”
“萬事小心,當年一事不過順手而為,此番不論怎樣,都算兩清。”
商蘭舟頭也沒回。
境中日夜顛倒,破境不知曆經幾許,她強撐著浴血進到小木屋。
不要命的人最可怖。
她當時隻看了曲渡山一眼就撐不住倒在了屋裡,再醒來時滿屋草藥香,他不見慍色,似乎絲毫不被她這個外來者所驚擾。
“曲前輩?”
曲渡山當時一笑:“直喚吾名即可,沒那麼多講究。”
按理說確實應該喚聲前輩,畢竟經曆了兩朝更替,可他當初實在少年驚世,聞名太早,瞧著其實與林楓年歲相仿。
他不按常理出牌,商蘭舟摸不清意思,沒說話。
“你很厲害,十八幻境竟也破開了。”話落他輕笑一聲,態度放鬆得出奇,“倒是還得去補。”
商蘭舟不置可否。
其實說是蠻橫也不為過。
她壓根不懂機關幻境,浸了毒受了傷便扛著,一路便是強開。
說白了靠的就是不要命。
商蘭舟覺得他這人綿裡藏針,又聰明出奇,不願再兜來轉去彎彎繞繞,身形一動便要下跪。
“咻”地一聲,曲渡山袖風一掃,比她先一步扔了個軟墊過去,一股力道直托著她的膝蓋站起來。
曲渡山笑意有些不達眼底:“我受不起。”
商蘭舟索性直接攤開了說:“太文民不聊生,三皇子宅心仁厚,派我前來冒昧打擾,欲請曲先生出世。”
“你不為三皇子。”他淡淡點破。
商蘭舟抿唇不語,他倒先笑了。
“我已立誓,不再出世,否則便是出去也是青燈古佛。”曲渡山席地而坐,倒了一杯不知是什麼東西,動作瀟灑的一飲而儘。
看著像酒。
商蘭舟忽地想到來時林楓對她講過當初曲渡山名滿京城是好事也是壞事,聽說家人都被威脅了個乾淨,淨是被迫卷入一些醃臢事裡,本來家境也貧寒,也是因此才不入學堂,更是孤立無援無計可施。
“我這人還是偏安一隅樂得自在,青燈古佛到底約束,恐是無福消受。”
商蘭舟不語.
本也沒想過能三言兩話將人請出去。
“不管怎樣,多謝曲先生相救。”
“我隻是見不得屋裡臟,何況……”他閒閒勾唇,眉眼帶著笑意,“我還算惜才。”
“你是個將軍?”他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