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維特從悲痛中脫身，他大吼：“那不是朱利安，那也不是佩裡斯！”

叛逆的是佩裡斯，而溫柔的才是朱利安才對！

什麼聖火焚燒，什麼野獸般的米克萊特！全都是假的！

這夢境真是可怖，方才的情緒讓眼淚還留在他臉上，他在空中暴怒地看烈焰熊熊的刑台，俯視下麵荒唐的一切怒目切齒：“放我出去！讓我醒過來！”

然而他的嘶吼隻是徒然，很快，他又落進夢中。

一切都在加快，他回到了朱利安成人晚宴的那日傍晚。

佩裡斯從下墜中落地，她猛地睜開眼。

她躺在公爵府三樓的床上，是朱利安的房間。下意識伸出雙手，還是完好無損光潔的手臂，她連忙拉開被子下床，腳下一軟癱坐在地，她嗓子乾澀，抬頭見有人闖了進來。

朱利安先是紅著眼注視她，佩裡斯麵露苦笑：“朱利安，你難道也死了嗎？怎麼會，他們做了……”

朱利安一僵，隨即撲過來抱著她痛哭道：“佩裡斯！佩裡斯……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佩裡斯頭昏腦漲，她抓住朱利安的胳膊，通紅著眼目光緊鎖朱利安，她聲音沙啞：“我要離開。”

朱利安抹乾眼淚點頭：“你先在這裡休息，今晚是宴會，我找機會帶你走。”

“米克萊特……”

朱利安握住佩裡斯的手：“我帶他回來，我會帶他回來。”

佩裡斯頭痛欲裂，她死咬著嘴唇，血從齒間流出，手上反握住朱利安，最終暈了過去。

朱利安將她扶到床上，光明聖禮降臨，佩裡斯緊鎖的眉頭舒展。她為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久久地凝視佩裡斯。

她在刑場眼睜睜見證佩裡斯和米克萊特被燒成一堆灰燼，哀慟中吐血昏迷，醒後就回到了現在。

朱利安的心緒還沒平靜，她起身走出房間，迎麵遇到聽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德維特。

德維特驚慌：“你怎麼現在就來了？”

朱利安看向他，這是他的親生哥哥，是把佩裡斯送上刑台的旁觀者。

朱利安下意識勾起少年時麵對達官貴族時溫順的笑容：“我來見一下佩裡斯呀，我沒告訴你嗎？我們從前是好友來著，她幫了我很多，不然早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啦！”

德維特聽得腦袋嗡響，什麼叫死了？

朱利安笑著補刀：“我是被扔在森林裡來著呢，差點餓死，後來被一個老乞丐，因為養著養著長得漂亮，就被賣給人販子啦，那時候我三歲啦，雖然很小我也記得好清楚，肚子餓得太厲害了，要不是佩裡斯把吃的分給我一半，冬天裡死那麼多人，我就是一個呢。”

“所以要感謝她，”朱利安走過德維特身邊，聲音俏皮，“畢竟，是第一一個讓我吃飽的人啊，你可能不知道，對孤兒來說，第一口飽飯的恩情，比什麼都大。”

“哥哥，你知道人要知恩圖報的，對吧？”

德維特肝腸寸斷，他胸口淤積一口血，堵得他昏昏沉沉，辨不清麵前一切的真假。

場景快進，畫麵出現佩裡斯妄圖乘船離開公爵府，而朱利安在庭院正用光明聖禮為她拖延時間。

德維特在湖畔怒火中燒地抓住佩裡斯，質問她要去哪裡。

佩裡斯麵色白得可怕，虛弱得搖搖欲墜，隻是不斷重複著說：“我要離開，放我離開……”

“你離開到哪兒去！你還沒還清自己的債！你帶給道格拉斯的罪不贖了嗎！”

“我不欠你們！”佩裡斯悲痛欲絕，“難道你們給過我什麼嗎？我不欠道格拉斯任何東西！十八歲之前我為道格拉斯做的一切還不夠嗎！”

“你不欠？你敢說你不欠？”他的一雙綠眸在月色下如豺狼的眼睛，“讓我來告訴你道格拉斯給了你什麼！”

德維特拽著佩裡斯的胳膊強硬地將她扯進廚房。

廚房裡的男仆女仆立馬停下動作安靜地站在一旁，正生火的女仆滿臉碳黑，驚慌地把自己縮在牆角。

德維特指著那狼狽可憐的女孩：“你想離開是嗎？你想離開……如果沒有道格拉斯你會變成什麼樣？嗯？你會比她過得好嗎？”

“你以為這就是最糟糕的生活了？你見過北方雪原生存的人嗎？他們一輩子可能都洗不了一次澡，因為冷？是因為沒錢，一枚金幣可以買一家人的命，你呢？你覺得沒有道格拉斯你的命值幾個錢？”

“想離開道格拉斯，怨恨我們給你的一切？看看是誰沒讓你淪落到底層，你想當什麼？奴隸？□□？再糟糕點你小時候活都活不下來！”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你這件衣服最便宜的部分都要三十個金幣！是約瑟夫叔叔半年才能賺到的錢！你能活著，能吃飽，能讀書識字，能在我麵前說想離開，全是道格拉斯給你的東西！道格拉斯給了你選擇的權力！”

“離開？好，離開後你就是道格拉斯家的叛徒，不管父親的態度，我一生都會追蹤你剝奪你用知識甚至用你的身體換取金錢的機會，你給我聽清楚了，連你這身皮肉都是道格拉斯給保養出來的！”

德維特掐著她的下巴，幾乎要挨上對方的鼻尖，呼吸的熱氣撲麵而來，他按下怒氣，語調忽然溫柔繾綣：“佩裡斯，現在，再說一次，你還想離開嗎？”

她滿臉淚痕，仍舊倔強地含著恨意說：“我要離開。”

廚房內是食物烤焦的氣息，火光微弱氣氛凝滯，廚房小窗之外，是鬱金香在夜空盛放。

歡歌笑語一牆之隔。

食物燒焦的氣息湧進鼻腔，原本就虛弱的佩裡斯昏了過去，德維特驚慌失措，趕來的朱利安從他手中搶走了少女，門外威廉姆進來安排公爵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