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公爵府住了一夜,佩裡斯住回閣樓,一大清早卻被樓下的嘈雜聲吵醒。
佩裡斯兩手按住枕頭捂著耳朵,樓下的驚呼聲卻浪潮似的此起彼伏。
她煩躁地爬起來,穿著睡裙提起裙擺氣衝衝往下跑,剛到四樓,就看到空中浮動的水球,有幾個還包著人。
男仆女仆驚呼著拿竹竿敲,像是泡泡似的戳一個破一個,水裡的人落湯雞似的落一地,淹得地麵潮乎乎,佩裡斯連忙縮腳後退,卻被安娜喊住:“小姐!你可算來了!”
佩裡斯:?
頭發黏在臉上的安娜見到她就像是見到救星:“你快進去看看吧,珍妮醒了誰也不讓近身!”
佩裡斯:??
她往後又退了兩步:“那我也沒什麼辦法,要找醫生來啊!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你來得正是時候!”安娜大跨步抓住她的手腕,喜笑顏開地拉著她進去。
佩裡斯不是躲不開,隻是也有些好奇,於是順從地跟進去。
剛一進去,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一跳——
盥洗室那裡已經被水淹沒,佩裡斯像是在遊覽海族館的觀眾,隔著一層玻璃裡麵全是魚和水,當然這裡沒有魚,有的是懸浮在幾米高的水“箱子”裡的各種家具,水管應該是爆了,盥洗室的窗被大敞著排水,然而屋裡的水位絲毫不見下降。
所有人都濕漉漉的,威廉姆在那裡獨自強撐,魔法陣堵著盥洗室的門,豎起佩裡斯能往裡看的“玻璃牆”,德維特抹了把臉,最終氣喘籲籲回房間去換衣服,騎士們手忙腳亂,仆人們抱著毛巾衣服往裡衝,就連米克萊特,他也渾身滴水地用風把卷進水球裡的倒黴蛋們一個個往外送。
佩裡斯抬頭,不自覺地“哇哦”一聲,威廉姆見她來了,大喊著:“珍妮!佩裡斯來了!你冷靜!她來了!”
一言既出,所有人兩眼冒光地看過來。
被看得發毛的佩裡斯:???我是唐僧肉嗎?
“佩裡斯?”站在床上的女人遲鈍地轉過身,一雙發紅的眼睛從長發裡露出來,佩裡斯咽了口口水,在所有人的期待下點了點頭。
“佩裡斯!”她高興起來了,一揮手,什麼水球、水箱還有盥洗室的洪水,都被她這一揮手扇了回去。
一切寂然,隻留下濕漉漉的房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米克萊特將濕發擼到腦後,露出鋒利的眉眼,眼盯著那邊離女人很近的佩裡斯。
哇哦,好強的魔法師!
佩裡斯還在驚歎,女人就從床上跳下來,快樂地把她抱進懷裡,溫柔又小心,又像個小女孩似的抱著她的腰轉了幾圈。
她似乎想把佩裡斯舉起來,但困於虛弱的身體與佩裡斯成年的體型,她隻能平視著慈愛地撫摸少女的麵頰。
珍妮的手十分冰冷,像是冰塊一樣在自己皮膚上滑動。
忽然,珍妮慈愛的麵容變得驚恐,她將佩裡斯的頭抱在懷裡,縮著身子警惕地瞪著其他人。
安娜小心翼翼地上前:“珍妮,珍妮,是安娜媽媽,你還記得嗎?是安娜媽媽……”
珍妮咬牙切齒:“你們這些魔鬼!休想傷害瑪麗安冕下的孩子!你這該死的巫師!你死後會被烈焰炙烤!會被海雕食腐!神會唾棄你!民眾會憎恨你!你的靈魂將被撕成碎片,連深淵也不願接受!”
“珍妮……”
“佩裡斯,快走,不能在這裡生活,不能在這裡,會死,會死!”珍妮忽然推著佩裡斯向窗口去,她情緒激烈,水又憑空而生,化作利刃衝向在座的幾人,安娜驚呼,威廉姆與米克萊特嚴陣以待,佩裡斯抓住她的手,卻沒有像其他人期待的那樣勸一勸珍妮。
佩裡斯不知道為何如此熟練,她擠出眼淚,苦情戲似的抓住珍妮的衣角:“珍妮阿姨!我無處可去了!”
剛趕來的德維特一怔,其他人:???
珍妮激烈的情緒驟然中止,她轉身又抱住佩裡斯:“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你的父親在戰場,你的母親卻被奸人所害,而你隻有離開公爵府才能活下去,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聖女冕下要我撫養你長大,可敵人來襲,我不能放下那麼多人不管不顧……”
威廉姆愕然,當年的事被蓋棺定論為珍妮所做,卻沒想到居然是夫人做主送走小姐,可是夫人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珍妮阿姨!”佩裡斯痛苦地一歎三調,“可是沒有你,我該如何活下去!這裡分明就是我的家!我如何能離家而去!”
“我的小姐,我可憐的小姐。這裡不能是你的家,這裡是可怕的籠子。”珍妮抱住她,擦掉她的眼淚,“我不會讓你久等,代我解決了這些可惡的盜賊,我一定會前來找你,這片大湖連著我的木屋,你會被安全地送在那裡,那裡的騎士也會好好將你保護。”
“珍妮阿姨!”
“佩裡斯小姐!你的名字為佩裡斯!不要忘記冕下為你取的名字!”珍妮狠心地轉身,舍生取義地要衝向威廉姆,威廉姆再次亮起光明法陣,珍妮的冰箭瘋狂地撲向他。
德維特駭然,佩裡斯,為什麼母親取的名字是佩裡斯!那是撿回來佩裡斯後,她自己自稱的名字!
佩裡斯又扯住珍妮,雙眸含淚,似是忍辱負重與悲切的不舍:“珍妮阿姨,誰害了我的母親!母親又為何要送我離開!我要將那賊人碎屍萬段!”
珍妮聽了嚇得又是將她抱住,緊張地捂住她的嘴巴:“不要說,不要說,不能說,不能說!冕下全是為了你!你一定要安靜地平安活下去,不要參與進來,不要理會這事,忘掉你是公爵家的女兒,你回來就會死去!”
驚天的秘密響徹在屋內,所有人悚然一驚——這死去的會是誰?
德維特卻是心跳如雷,他知道誰會死去,是佩裡斯,是佩裡斯一次又一次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