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我一直在……”

“您沒有找我，您是在找母親的影子，”朱利安直視迪倫的眼睛，“我說過的，我殺了人。”

“那不是你，朱利安，那不是你，我看到了，是……”

“是佩裡斯嗎？那和我無異了。”

“不，不是她，不是……”迪倫懇切地看向女兒，可朱利安冷淡的眼神讓他說不出話了，他低下頭，哭著說，“抱歉，朱利安，還有佩裡斯，是父親錯了，父親對不起你們，我會幫你退婚的，不管用什麼辦法，你放心，我……”

“那不重要的，”朱利安搖了搖頭，“您和哥哥都是剛醒來就會認錯的人啊。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朱利安，你不知道……”迪倫無措極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好挽救那一絲絲的屬於親人的溫情，儘管那已經早早地湮滅在過去了。他隻能口不擇言地懇求，“求你原諒我，朱利安，原諒父親好嗎，什麼都可以，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父親，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還會原諒你和哥哥？”

聖女沒有直呼姓名，依舊親昵地喊他父親，但迪倫卻直覺得這稱呼要比直呼其名更加難堪。

“既然您已經沒事了，那就和哥哥去安排軍團的事情吧，我還有事，就不陪您了。”

朱利安的眼眸裡沒有感情，甚至連怨憎都無，隻是笑得像是戴上了摘不下的麵具。她抽出被迪倫握住的手，標準地向他行禮。

迪倫泣不成聲，最終目送自己的女兒獨自遠去，龐大的空寂將他包裹，像是隔了一層厚而混沌的膜，讓他與人間徹底割裂。

**

佩裡斯放下命運之輪後仰頭靠在沙發上：【佩佩，光精靈在隱瞞什麼東西，但我想不到祂在隱瞞什麼。】

【啊？】

【你不知道？】

【那，那你把祂帶出來是……】

【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啊，能給敵人製造麻煩就製造麻煩。】

【可她如果撒謊？】

【克勞迪婭可在呢，她沒什麼，那霍蘭德爾說的肯定是真話，當然，有沒有隱藏就不知道了。】佩裡斯點了點又變成手鐲的命運之輪，【還有這東西，既然是被送來幫忙的，而且還和霍蘭德爾一個級彆，所以我覺得祂還算可控。】

【但祂現在在朱利安那裡，克勞迪婭和你都沒法趕過去。】

【朱利安應該也察覺到什麼了吧，】佩裡斯輕鬆地說，【她聰明著呢，畢竟扛過了這麼多次我們不知道的輪回啊……】

命運之輪被點了點，最終落地變成齒輪小狗。

也許是因為環境的魔力不夠菁純，它隻能無能狂吠。

佩裡斯彎下腰，一把捏住它的嘴：“你小子，還能變成鏡子呢？”

命運之輪不動了，似乎是心虛，又乖乖變回了手鐲。

佩裡斯又躺回這個整個房間裡除了床之外唯一完好無損——她懶得修複那些，還想等克勞迪婭醒了好調侃幾句——的沙發，將頭發用五指從額前撩開，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歎了口氣，合上眼。

好消息：大boss找到了。

壞消息：這老妖怪現在位高權重，至今仍很健壯。

不過，伊萊長什麼樣來著？

佩裡斯絞儘腦汁，還是沒記起來這個大名鼎鼎的帝國光明教廷大主教的模樣。

上次見到他……還是上次呢！

佩裡斯緊蹙眉頭，問佩佩：【你記得伊萊長什麼樣嗎？】

佩佩：【……你認真的？】

【我真的沒印象啊……是不是大眾臉，所以我記不清？】

【不是吧，你居然真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聖靈慶典當時大街小巷貼了他和朱利安的畫像啊！】

佩裡斯坐直身體：【什麼？！還貼過畫像？！】

佩佩再度沉默：【你都能把各家族關係和家徽記住，你居然不知道最重要的大主教長什麼樣，你怎麼回事？】

佩裡斯撓撓頭。

好像是上輩子去戰場前匆匆見過一麵？但，那一麵她也沒記住對方長什麼樣子啊！

可惡，當時沉浸在所謂劇情裡，反而把大反派當成了背景板，真是失策啊失策！

【一時半會我也沒法給你找到伊萊的畫像，反正等你去了道格拉斯家的莊園也能見到。】

【好吧。】

佩裡斯悻悻地單手撐臉，直接雙腿盤坐在沙發上，一臉悔恨地看著克勞迪婭在空中升級，像是沒搶到最後一口薯片，沒拿到最後一顆巧克力，連帶著盯著克勞迪婭的眼神都有些哀怨。

待到麗莎拿著通行魔法陣符進來時，所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有些滑稽的場麵。

原本內心焦急強裝鎮定的麗莎：……

果然佩裡斯小姐所在之處總有奇妙的事情發生啊。

佩裡斯一看到她就兩眼發亮：“是你啊！”

麗莎點點頭，算是和佩裡斯打了招呼，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殿下她……”

“克勞迪婭沒事，她升級呢。”

“升……升級？”

“嗯嗯，就是她夢裡突破了，上次受傷後我用光明石已經給她突破過一次，按道理是不會再升級的，但可能有什麼屬於她的奇遇？”

佩裡斯隱去了霍蘭德爾的存在，簡單地解釋了當下的情況，“再等一個上午，如果還沒醒過來，我做個加固的防護陣，讓她放心在這裡升級。”

麗莎有些怔然，那她該做什麼呢？

佩裡斯看出來小姑娘的無措，招了招手：“你坐，剛趕過來嗎？路上沒遇到什麼事吧？”

麗莎懵懵地坐到佩裡斯身邊，懷裡被塞了一串葡萄。

光明神保佑，這季節雖說的確是葡萄成熟的季節，但在帝國極北的這片冰天雪地裡，能拿到手一串晶瑩剔透的紫葡萄，也怪讓人震驚的。

麗莎寶貝地摸了摸葡萄表皮，又看了眼浮在空中的金色繭蛹，有些茫然：“那我給您剝？”

佩裡斯驚得眼睛瞪圓：“你自己吃啊。”

“哦哦。”麗莎呆呆地摘了一顆塞進自己嘴裡，汁水飽滿，十分甜蜜，她吐了葡萄皮，看見佩裡斯一臉慈祥的模樣，帶著雀斑的麵頰都紅了，“謝謝您的葡萄，味道很好。

“您和殿下一起出發後，我們偽裝成正常的出行在路上遇到了三次刺探，一次是來自王都貴族的三皇子黨，剩下兩次都是來自教廷。替身準備得很妥當，前兩次都被擋回去了。三皇子黨有刺殺的意圖，在山穀讓傭兵冒充盜賊，成功被我們絞殺，教廷倒沒有那麼無恥，但第二次刺探時非要親眼見到殿下本人，最後又被聖女冕下擋回去了。

“我們是在半路遇到的聖女冕下，她當時急著趕路，但道格拉斯公爵還在昏迷中，小公爵似乎和聖女起了衝突，兩方人馬涇渭分明地趕路，三皇子殿下和聖女一起，為了安全起見我們一直跟在他們後麵，所以比他們來的晚了些，恰好今天剛到就聽聞您和殿下在費得羅，我帶著小隊就直接找來了。”

佩裡斯蹙眉：“你們和埃德加他們沒有碰麵？”

麗莎驚喜地睜大眼睛：“埃德加殿下救回來了？”

“韋爾奇一家也救回來了，”佩裡斯眼睛一轉，“那倒是奇怪，你怎麼拿著通行的……”

麗莎趕緊解釋：“樓下的店家說是埃德加殿下留的。”

“這樣，你親自去營地找埃德加，看看他那裡有沒有出什麼事，我給他傳遞了克勞迪婭昏迷的消息，你去叫他安心，讓他和韋爾奇侯爵仔細藏好，彆把他們被救回來的消息傳出去，然後再把薇拉帶過來。”佩裡斯說完又樂了，“瞧我這記性，他們肯定知道示敵以弱，這倒是我多餘擔心了。”

麗莎驚訝地問：“可……”

“嗯？”

“小姐，”麗莎有些不好意思，“總指揮權在埃德加殿下那邊，您這是……”

佩裡斯這才反應過來，她那一串話在外人看來越俎代庖了，佩裡斯笑了笑，好心地解釋道：“是我和克勞迪婭的交易，我有一定權限提供建議。”

麗莎抿了抿嘴，十幾歲的小姑娘赧然道：“抱歉。”

佩裡斯拍拍她的小腦袋：“沒關係，倒是辛苦你剛到就要跑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