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鬼講述了趙芬兒的往事。
原來當初,墓鬼找到盜墓的人家後,忍不住對那淒慘的兒媳心生憐憫。他以自己的鬼力為源泉,助她化為鬼祟。
而墓鬼不斷吸食著雞鴨鵝的血氣,也是為了能增強鬼力,好可以支撐趙芬兒的行動。
不過如今墓鬼已去,這趙芬兒失去了力量的源泉,應該也難再攪弄風雲了。
薑安與謝寧回到宅子門前,卻發現大門緊緊關閉著。
薑安心裡奇怪,上前一步打開。可她再一回頭時,身後的謝寧居然憑空消失了!
“小寧?”薑安一怔,喊道,“謝寧?”
四周寂靜,無人回答,宅子陰森森的,裡麵隱約傳來人的呼喚聲。
薑安麵色一沉,走了進去。
前院地上的散落木板都消失了,隻留下那詭異的炭畫。
薑安眯了眯眼,走到炭畫裡的第四個人麵前。
那裡已經不是一個被塗黑的人形輪廓了,而是一個清晰完整的圖畫。
第四個棺材裡的人,是一個肚子高高挺起的產婦,還流著兩行血淚。
她就是趙芬兒的自畫像。
換句話說,是產鬼的自畫像
而其他三個人,第一個人手腳潰爛,第二個人麵目僵硬,第三個人開膛破肚。
手腳潰爛的第一個人,應當就是楊有誌的兒子。他盜墓偷竊,手腳肮臟。
麵目僵硬的第二個人,是田桂花。她沒有理會趙芬兒的求救,隻想拉著她和孩子一起在這院子裡苟活下去。
開膛破肚的第三個人,就是楊有誌。他百般虐待趙芬兒,甚至直接造成了趙芬兒與胎兒的死亡,是整件事裡最心腸狠毒的人。
趙芬兒恨透了他。
薑安撇了撇嘴,特意選了個位置,狠狠踩著楊有誌的畫走了過去。
呸,人渣。
薑安不傻,她知道這裡應當並非現實,而是趙芬兒故意拉她進來的幻境。
“啪”的一聲推開房門,她倒要看看,門後會有什麼。
一陣光芒閃過,待薑安看清眼前的一切後,她震驚地叫出聲:“爹!”
正畫著符籙的男人朝薑安寵溺一笑:“瞧瞧,我們的小安又變成小花貓了。”
這人不是養父謝管事,而是她的親爹爹。
薑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伸出手想要觸碰,卻發現自己的手掌變成了小小的貓爪!
“咪——”
屋子裡,一切都是熟悉的場景。
貼滿符籙的牆壁,和木製的長長的書案,以及書案後站著的男人。他滿臉慈愛,向薑安伸出了手,“小安,和爹爹一起畫畫,好不好?”
在薑安的記憶裡,那雙手寬厚又溫暖。每當她控製不了身體變為獸形時,爹爹會像這樣伸出手,穩穩接住跳上去的自己。
這個時候,薑安才五歲,身邊還有親生父母。
可是,他們都死了啊……
一陣香氣傳來,讓薑安有些恍惚,腦袋仿佛漿糊般,將自己方才想的東西儘數忘了。
她有些畏縮,尾巴緊張地翹起來,身體貼在地麵上,耳朵也塌了下去。
“小安這是怎麼了?”一個略帶笑意的女聲傳來。
一聽到這聲音,薑安的耳朵迅速立起,不知為何眼睛已經濕潤了。
她身後,是一隻體態優美的神獸。
那神獸足間雲霧繚繞,藍瞳如海般泛著粼光。它頭上的長髦柔順又有光澤,其中精神抖擻地立著兩隻貓耳,獸臉似貓又似狸,身後有一條雪白的狐尾,睨笑時高傲又嫵媚。
一陣雲霧聚起又散開,神獸已化為人形,變為一個穿著紗裙的女人。
薑安回過頭,滾燙的淚珠掉了下來。
女人見她哭了,心疼的不得了,連忙將它擁入懷裡,輕聲哄著:“小安乖,小安乖,娘親在呢。”
薑安伸出兩隻小小的貓爪,如抱著小魚乾一般抱住娘親的手指,一邊蹭一邊掉眼淚。
她想叫“娘”,可一出口卻是“咪”的聲音。
爹爹樂了起來,施了個術法,薑安就從小貓變回了五歲大的人形。
娘親輕笑:“我們小安還小呢,長大後就會控製身體了。”
娘親真美啊,就像仙女一樣,眼睛像兩顆黑瑪瑙,肌膚像雪一樣白皙無暇……
嗯?娘親的眼角,是不是有一顆痣來著?
薑安用小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哦,娘親的眼角有痣呀。
不過——剛剛那裡,真的有痣嗎?
薑安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小手抓緊了“娘親”的衣衫。“爹爹”與“娘親”一無所知,還在哄著她。
“爹爹”說:“小安的小葫蘆呢?拿出來,娘親給你擦擦呀。”
薑安沒有動,定定地看著他:“葫蘆丟了,找不到了。”
“娘親”臉上劃過一絲錯愕,她試圖直接在薑安身上翻找起來:“怎麼會呢?小安不要開玩笑了。”
薑安擋住她的手,突然又從人形化為了小貓,從她懷裡跳了下去。
“咪——”
“娘親”麵色尷尬,伸手又要將她摟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小貓已經逃竄開,在門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薑安化為人身,一手扶著門,用冷靜的稚嫩童聲說:“趙芬兒,想要葫蘆,自己來找我拿。”
說罷,她甩門關上,向大門奔去。
回頭的瞬間,薑安嘴唇緊咬,在心中發誓一般說:
“爹,娘,你們放心。等我進入捉鬼司,我一定好好查出你們當年的死因。”
意料之外的是,那虛假的“娘親”和“爹爹”並沒有來抓薑安,而是流出兩行血淚,歎了口氣,化為了虛無。
薑安朝大門口奮力一撲——
與此同時,這片幻境瞬間碎裂開。
她再一睜眼,已經回到了現實,自己正站在院子門口,而旁邊的謝寧正在喚她:“怎麼了,姐姐?”
在他眼裡,薑安推門進去後,突然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原地站了片刻。
薑安搖了搖頭,“我剛剛被趙芬兒拉入了幻境中,”她說著,神情複雜地歎了一口氣,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是悲是喜,“幻境裡我才五歲,親生爹娘都在身邊。”
她說這話時,整個人露出罕見的脆弱情態,語氣輕的像羽毛,輕飄飄落在謝寧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