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好天氣,寂靜的周遭,女孩微微飄動的裙角,原來她沒走。
這一幕讓耿清淮仿佛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的夏天—最後也是最幸福的一個夏天。
他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撲通”一聲,猶如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李魚聽到聲音,循聲回頭,發現是耿清淮,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
他不會是從屋頂上跳下來的吧,也是,漁房就沒比他高多少,他的腿又長,一伸怕是就觸到地了。
李魚意識到自己正盯著二淮看,隨口一句,“這裡有魚嗎?”來掩飾失禮。
耿清淮隻見她的嘴角在動,“啊?”
他在想結局都是一樣,從前他沒有勇氣,現在有勇氣也沒用。
“這裡有魚嗎?”
耿清淮剛要回答,電話響了,他從兜裡掏出來一看是姚思遠。
今天確實有點對不住他,耿清淮接起電話。
“聽說她要結婚了。”
耿清淮微怔隨後笑了,帶著點不屑,“她要結婚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掛了電話,耿清淮看向園門口,沒見一個人影。
“喂!”
耿清淮突然的大聲讓李魚誤以為他是信號不好。
當她再次聽到減音處理的‘喂’時,耿清淮已經在她身後不遠處了。
“這木棧多年未修,不安全,你快離開吧。”
近看,他的臉更黑,黑的有些嚇人,眼睛還散著淩厲的光,大熱的天她竟要打寒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魚像一隻貓一樣從他身邊溜過。
真糊塗,不該提水庫有沒有魚的,八成是觸到了他的傷心事。
走出幾步之後,李魚悄悄回看了一眼,他走到了她剛剛站的位置。
看樣子是真的被討厭了。
從最近的常河農場開來的賣貨車高喊著“大米、白麵、豆油。”在林場裡由西向東緩慢行進。
在四一二林場最常聽到的聲音是鳥鳴,其次是風聲、樹葉的沙沙聲以及偶爾的雷聲、雨聲,在城市車水馬龍的嘈雜聲裡都略顯刺耳的叫賣聲到了這裡反倒變了一番滋味。
李奶奶家住東頭,李魚聽著大喇叭的聲音越來越近,生出一種久違的期盼與歡樂。
“奶奶,咱們一會兒買個西瓜吧,會有嗎?”
李奶奶正坐在一個已經包漿的圓木墩上挑陳年的黑豆,“八成會有。”
米麵油蛋是賣貨車的固定產品也是暢銷產品,其餘的隨緣,季節性的產品多半會有。
貨車停在了門前。
“來了。”
李魚拿起手機穿過院子,腳步輕快仿佛地心引力在這一刻變小了,李奶奶放下手裡的簸箕跟在後麵。
賣貨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女人坐在堆滿貨物的車鬥裡,男人從駕駛室跳下來,由於賣的米麵都是五十斤裝的,如果有人購買,男人會負責送到屋裡。
李魚到的時候前院的張姨已經站在車邊挑雞蛋了,車鬥同她差不多高,貨又不給拿下來挑,因此她要時不時地踮起腳,惹得她時不時就要歎上一口氣但依舊挑的仔仔細細。
李魚看到了西瓜,個大不多,不過,不影響快樂,“您好,要一個西瓜。”
“哪個?”
李魚轉頭問奶奶,李奶奶對挑瓜也不是很在行,“哪個都行。”
“叔,要一袋大米。”
李魚看見二淮走了過來,穿著她第一次見他時的那身衣裳卻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的友好。
他和所有人打了招呼,唯獨略過了她。
“還有這個酒,麻煩順路帶給李二叔。”
他將手裡一個長方形的塑料桶交到賣貨的男人手裡。
“行,李二和我說了。”
男人把酒放進駕駛室。
“用不用我幫你扛到家裡。”
“不用。”
耿清淮付完錢,後背貼著車鬥躬下腰,賣貨的女人順勢將米袋拉倒他肩頭。
他慢悠悠地往家走,仿佛肩頭上隻有空氣。
“到底是年輕。”賣貨的女人感慨道,“對了,這二淮找對象了嗎?”
“沒呢。”張姨搭腔,“咋?相中我們二淮了。”
賣貨的女人笑了“我有個侄女是人民醫院的護士,我尋思介紹給二淮,你猜怎麼著?這二淮看都沒看,就一口拒絕了。”
張姨將挑好的雞蛋拿給賣貨的女人過稱,抱著膀說:“咋說呢,我們二淮不僅人長得好還能乾,又燒酒又種地的,比城裡一般的小年輕掙得都多,要我說應該好好挑挑。”
“錢再多沒對象有啥用,再說人家城裡人彆的不說先說活的體麵。”
張姨接過雞蛋付了錢,“要我說這年頭啥叫體麵,錢就是體麵呀。”揚長而去。
“要哪個西瓜?”
賣貨的女人在張姨走後終於想起了李魚。
李魚指了一個裡麵最小的。
“李嬸,這是你家親戚?”
“我小孫女。”
“長得文文靜靜的,多好的姑娘。”
李魚不好意思地笑笑。
“家在哪呀?”
“夏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