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呀,來這兒能住慣嗎?啥啥都沒有的。”
“嗯,住的慣,我還挺喜歡這裡的。”
賣貨的女人將西瓜丟進李魚的懷裡,“能拿動吧。”
“能。”
“到底是年輕。”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李奶奶突感不適,上吐下瀉,家裡什麼藥都沒有隻能去醫院,可沒有車,打車至少還要等二十分鐘,這時,李魚想起了二淮。
第一次去他家時在門口見過一輛銀色皮卡,她顧不得最近被討厭的事狂奔向他家。
耿清淮正在廚房做飯,聽見一串跑步聲後就看到了滿頭大汗的李魚。
“二淮,我奶奶病了。”
她話還沒說完,耿清淮已經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涼水澆在剛剛燃起的灶火上,火瞬間就滅了,冒著不甘的白煙。
“我去開車。”
李魚跟在耿清淮身後跑起來,她要快點回去。
被耿清淮抓住手腕的時候,她懵住了。
“彆慌。”他說的溫柔帶著安撫,“上車。”
她才想起來坐車更快一些。
李奶奶是急性腸胃炎,好在並無大礙,輸液觀察沒事的話明早就可以回家了。
入夜,病房靜悄悄的,李奶奶折騰了大半天此刻正睡的香甜。
李魚從陪護床上起身來到走廊,比白日安靜許多。
李魚倚牆站立。
醫生問她奶奶今日的飲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
也許並不是食物的問題~
李奶奶的事情算是有驚無險但李魚感不到一絲的安心和喜悅,這件突發之事像撥片一樣隨時撥動她的神經。
不該說謊的,更不該將其他人作為謊言本身。
來到四一二林場的前一晚,她答應了相戀三年的男友汪垌的求婚。
同朋友一起吃過飯後,汪垌將她送回家,她與父母一起生活,回到家後父母早已睡下,她準備睡覺的時候接到了唐炎的電話,唐炎是汪垌的朋友也是吃飯的那家餐廳的服務員,他說汪垌的手機落在了餐廳,以為她和汪垌在一起呢。
因是熟人李魚沒多想,唐炎讓她去取她便去了。
打車到了餐廳,燈已經滅了,那晚不是十五就是十六,皎潔的月光透過餐廳乾淨的落地窗灑在正在擁吻的兩個人身上,是汪垌和唐炎。
李魚回到家後一夜未眠。
她與汪垌相識在校外的一家小吃店,汪垌紳士體貼人長得也好看,身邊的人都說她們般配,她也就覺得合適了,就像家裡常說努力讀書考好大學找好工作一樣,她按著執行一樣,有些東西既然大家認為是對的那就不必深究。
讀書時她無一例外都是理想中的成績,然而她和汪垌出了意外。
看到未婚夫和一個男人擁吻,沒人能夠告訴她該作何反應,震驚、心痛~
她無數次回憶那個場景,震驚是有的但不涉及心痛。
曾經有個叫楚林的鄰居妹妹說她是個沒有靈魂的乖乖女,她並不在意,知道楚林的父母經常拿自己當例子來教育她,多少應該是討厭的緣故。
如今再想起這句話,多少讓李魚有點害怕。
第二天汪垌約她見麵,她謊稱奶奶突然生病了要回趟林場。
她不是不敢麵對虛假的汪垌,她是不敢麵對同樣虛假的自己。
李魚的身體像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一樣一點一點滑落,最後癱成一團停在角落,眼淚簌簌而下。
“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李魚抹了一把臉抬起頭撞上耿清淮的視線,他蹲著,腿一高一低。
臉上是嚴肅不是嘲笑。
“你怎麼還沒回去?”
“老板要收攤了,三塊錢一個五塊錢兩個,我吃不了。”他遞過來一個熱氣騰騰的土豆絲卷餅,“可不買兩個又覺得虧了似的。”
“謝謝,可我不太想吃。”
耿清淮螃蟹似的走兩步同李魚並排靠著牆,苦笑一聲,“虧得更多了。”
李魚知道他是好心,知道她沒吃飯,“給我吧。”咬了一小口,土豆和蔥花混合的香味入口,肚子確實是空了。
“二淮,你一會兒就回去吧,不用在這裡陪著,明早要是可以回去的話,我打車就行。”
耿清淮沒聽見一樣,大口吃著卷餅。
他今天跟著忙前忙後的,李魚想自己竟然連瓶水都沒有給他買,“二淮,方便加微信嗎?以後你要是去夏槐,我請你吃飯。”
“你要走?”
耿清淮沒有看她,交出微信二維碼。
“不走。”李魚微微歎氣,“奶奶因為我遭了罪,我怎麼能走。”
“因為你?”
“我來這裡時曾撒謊說奶奶病了。”
“所以呢?沒看出來,你倒是迷信。”
李魚不知道麵對一語成讖的現實而自責害怕時算不算迷信,“我隻是後悔撒了這個謊。”
耿清淮收起剩下的卷餅,仰頭看著天花板,貼在上麵的白熾燈如同審訊室裡的燈一樣發出刺眼的白光,仿佛在強迫人清醒,強迫人麵對現實,然後馬上就可以真相大白。
“那如果你說了一句真話,然後一個人死掉了,彆人說是因為你的這句真話,你會後悔說了真話嗎。”
李魚疑惑地看著他,“我不知道。”
耿清淮低下頭像是被打敗了又像是妥協了,喃喃一句,“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麼一瞬,李魚還沒捕捉到耿清淮的情緒,他的手已經放到她的頭頂,稍稍用力。
她本能地縮回脖子,瞪大眼睛,樣子滑稽又稍帶可愛。
“說謊是不好,但一碼歸一碼。”他移開手,身子一挺站了起來,將李魚罩在他的影子裡,“非要說原因,也是西瓜,李奶奶吃了壞西瓜。”
李魚抬頭看向他,“壞西瓜?”今早發現吃剩的一牙西瓜有點壞了,是奶奶去扔的。
耿清淮知道她明白了,“明天見,卷餅吃不下彆硬吃,吃一口就是賺了。”轉身走了。
李魚看著他的背影,頎長挺拔還散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