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收到耿清淮的微信,“燕子死了。”
五天前,送走張姨,李魚在院子裡撿到一隻受傷的金腰燕,右邊泛著黑藍色光澤的翅膀像缺齒的梳子一般,完完整整的失去四根羽毛。
它歪斜著身子一次一次的嘗試起飛,翅膀拍的空氣呼呼響,李魚一伸手就將它攥在手裡。
李魚想它大概是活不成了,可既碰到,放手就沒那麼容易。
“它吃蟲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耿清淮來到她身後,額頭上滲著汗,在陽光下閃著光。
“小米不行嗎?”蟲子她可不敢抓。
“那你要問它。”
燕子在李魚的手裡昂著頭,眼睛明亮漆黑又純淨,隻是不會說話。
“要不交給我吧。”
李魚摸了摸燕子的羽毛,滑溜溜的,一下又一下,“那~就麻煩你了。”
耿清淮接過燕子。
它的爪子細長鋒利像抓著電線杆一樣抓住他的手指,不痛但讓人緊張,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它血肉分離。
“我看張姨剛走。”
李魚搓搓手指頭,剛剛她有點緊張,“嗯,來串門,剛好奶奶不在~對了,她提到了昨晚的事,好像有所誤會,我說是我有事找你幫忙,所以~你放心,不會影響你的個人生活。”
耿清淮額頭上的汗,身上的汗都已經乾了,涼涼的,“嗯,說清挺好。”
“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路過。”
自這天之後,李魚沒再見過燕子,也沒再見過耿清淮,那個帶著香菜花香的夜晚也成了仲夏夜一個尷尬又美麗的夢。
“我想親手埋葬它。”
耿清淮提出將燕子葬在漁房邊的山丁子樹下。
李魚到的時候,耿清淮同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一樣,躺在漁房的屋頂上看天。
她抬頭看天空,烏雲像發黴的棉花團,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棉花田。
他到底在看什麼?
李魚走近,耿清淮從房頂上縱身一躍,輕飄飄的如同衰微的心跳聲。
“來了。”
“嗯。”
耿清淮右轉身,李魚大步跟上。
金腰燕的屍體躺在樹下,已經僵硬,從下方翻上來的白色眼皮永遠遮蓋住它曾經亮閃閃的眼睛。
旁邊一把小鏟子,看來隻等她。
李魚蹲下來,耿清淮仍然站著,“今天淩晨的時候它突然劇烈的煽動翅膀,不一會兒就死了,很抱歉。”
李魚回頭衝他笑了笑,“沒辦法的事,它傷的太重了。”她早知道是這樣一個結果,其實,他也知道。
李魚一個人埋葬燕子,她隻是送個行,並沒有生出太多的悲傷。
當最後一抔土覆上的時候,耿清淮遞過來一朵野花,指甲蓋大小,淡淡的藍色花瓣,鵝黃色的蕊,在看慣了的紅粉黃白中很是特彆。
“隨便摘的。”
李魚有時會想耿清淮是不是能讀懂她的內心。
過去的五天,雖然他們之間有一隻燕子,但她不問,他也不說。
四一二林場雖小卻足夠一個人藏身,她與他消失在彼此的世界中,說好一樣。
藍色的小野花放在燕子微微凸起的小墳墓上。
死後應該就能再次飛翔了吧。
李魚起身,手裡握著鏟子,“二淮,鏟子放在哪裡?”
耿清淮接過來立在牆根。
這時,一聲驚雷,李魚身體一縮沒來得及捂耳朵,接著豆大的雨滴拍在漁房的油氈紙上,吧嗒吧嗒越來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