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停到耿清淮家的院子裡,李魚是來還車的。
沒見到耿清淮人,隻見偏房的煙囪冒著縷縷輕煙,那裡是燒酒房。
李魚徑直向燒酒房走去,剛剛衝下坡路的興奮感讓她的腳步輕快又利落。
耿清淮正坐在一個矮木凳上盯著灶坑裡的火,火苗一刻不停地向上竄,木頭霹靂吧啦的響。
火苗再旺盛終究是逃不出灶坑,即使它試圖通過木頭逃向外麵的世界,每出一寸耿清淮就用腳踢進一寸。
“二淮,自行車放院子裡了。”
耿清淮回頭,“放你家好了,我也不用。”
李魚搓著雙手,“小慧說她今晚就回常河,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跨過門檻進到燒酒房。
“嗯。”耿清淮繼續盯著火,一時之間燒酒房內隻有白酒流進容器的聲音。
“我今天不是故意說不認識你的。”
“沒事,我也假裝不認識你了,扯平了。”
燒酒房裡十分熱,李魚卻感受的到耿清淮身上的涼氣,明明他的脖子上掛著汗珠。
李魚轉身抬起腳。
“前幾日阿遠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替他向你道歉。”
耿清淮回頭衝她一笑,嘴角像是被兩根無形的線牽拉起來的,如果線斷了說不定是什麼表情。
“我沒放在心上。”
李魚收回腳,身子又慢慢地挪回來。
“既然你要結婚了,那提前恭喜你。”
知道她說謊來到這裡,他承認自己時不時的還會抱有幻想。
李魚的十指絞在一起仿佛要置彼此於死地。
“謝謝。”
“他人應該挺好的吧。”
李魚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想起過汪垌。
“嗯,是吧。”~“二淮,聽張姨說你去過夏槐市?”李魚岔開話題,她最不想和耿清淮談論汪垌的事情。
耿清淮用腳踢踢木頭,試圖越位的火苗又回到灶坑,蹭蹭往上竄仿佛失控一樣,“嗯,待過兩年。”
“那怎麼回來了?”
耿清淮轉過頭連同整個身體也轉過來,背對著火仰頭看著李魚,“四一二林場不好?”
李魚連忙擺手,“當然不是,我很喜歡這裡,隻是好奇問問。”
“對異性產生好奇是件危險的事。”耿清淮喃喃一句起身,眉頭緊皺,出門拿了一把椅子回來,放在李魚麵前,“在城市裡呆不下去,沒學曆沒技能。”
李魚沒坐到椅子上,拽著衣角咬著下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她看來,耿清淮根本不是他自己說的樣子,想反駁又覺得不說為好。
“唯一還算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張臉了。”耿清淮坐回到小木凳上,指指自己的臉,“可惜我還不想靠它吃飯。”他嘴角一扯,“畢竟這是道私房菜。”
李魚紅著臉,明知道他是玩笑話而且與她沒關係。
李魚一隻手搭在椅背上,食指摳著椅子仿佛裡麵埋著寶藏,“你長得是挺好看。”
耿清淮故意扯出的壞笑僵在臉上,他的話有真心但更多的是為活躍氣氛,是她剛剛臉色不太好,他今天開玩笑總是把自己搭進去。
“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
耿清淮咬著下嘴唇,開口,“四一二林場都是一些可愛的老女孩,她們確實是喜歡我的。”他笑的像個有糖吃的小男孩。
“那你女朋友應該很有安全感。”
李魚的食指停了下來,好似樂曲演奏高潮來臨之前的停頓。
耿清淮摸著自己的下巴,胡茬刮著他手指的皮膚,不太舒服。“李魚。”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沒想到你還喜歡無中生有。”
無中生有?如果沒有女朋友,那~
這人不老實。
“自行車停院子裡,我先回去了。”李魚頭也不回的走掉。
耿清淮看著空蕩蕩的椅子,覺得它可憐,有生之年一直在被動的等待,人可能來,可能永遠不來有可能來了又走。
也許,對它來說一直不來更好吧,時間積累的厚厚灰塵也是一種美好,一種陪伴。
李魚回到家,李奶奶正在小園拔草。
她走過去蹲在李奶奶身邊,與她隔著一壟新出的香菜。
“小慧這孩子挺有意思的。”
“嗯,這孩子有意思,咱們這兒沒啥人,她姐姐從來不回來,年輕人都嫌沒意思,就這孩子每次都跟著回來,一個人在道上騎自行車玩。”
“我覺得這兒挺好的。”李魚手裡捏著一根草抬頭望望四周。
天高地闊空氣清新萬物生長,時間像小溪一樣安靜緩慢的流逝,如果受傷了,在這裡甚至能聽到傷口愈合的聲音。
李奶奶抬眼瞧了瞧李魚,沒做聲。
“奶奶,我要回夏槐了。”
“嗯,什麼時候走,帶點新鮮的柿子走。”
李魚低頭,手裡捏的草被她連根拔起扔到壟溝裡,雜草總是拔了長,長了拔,拔了又再長,要麼土地變成一片荒蕪,要麼凜冬來臨它知難而退再要麼就是一劑農藥讓它直接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