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吧。”

李奶奶拍拍手上的泥土起身，上半身在空中僵持了十幾秒才伸直，腿一時還不靈活，步履僵硬緩慢，“呦，那我去你張姨家看看吧。”

“奶奶，不著急。”李魚蹲在原地，“我打算坐下午的火車。”

李奶奶已經進屋了，李魚對著空氣喃喃一句，“不著急。”真的不著急，至少和剛剛比起來是不急的。

一早，烏雲開始在天空替雨巡邏，燕子開始低空飛行，螞蟻開始慌張搬家……李奶奶進進出出。

萬物忙碌，萬物緊張，隻有李魚呆坐在屋簷下。

就要離開這裡，不知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魚兒，你看這天，要不你明天走吧。”李奶奶空著手從屋子裡出來。

“天是不太好~”

“李嬸。”張姨從院門口進來，“給孩子摘的柿子，今早摘的新鮮些。”

李魚接過來，“謝謝張姨。”

“孩子，車打好了嗎？”

“還沒呢。”李魚捏捏手中的塑料袋，“來得及。”拎著柿子進屋。

“李嬸，你聽說了嗎？”

李奶奶遞過去一個小木凳，張姨一屁股坐上去。

“王三家離群的那頭牛回來了，但幫忙找牛的二淮還沒回來。”

李奶奶剛要坐下又直起身，“二淮那孩子自己去找的？”

“嗯，說是幾個人分開找的。”

“打電話了嗎？”

“打不通，可能山上信號不好。”

“哎呦，那咋辦？這眼看著要下雨了。”

“王三他們說再等一等，再不回來就隻能報警。”

“可眼看著就要下雨了。”李奶奶剛剛重複完話，豆大的雨滴落在水泥板上，一滴一滴眼看著就要連成片。

“李嬸，我走了。”

張姨頂著雨跑，李奶奶本也沒想留她。

下雨了，站在窗邊的李魚關上窗戶。

李奶奶一手拎一個小木凳進來，“魚兒，今天彆走了。”

李魚點點頭，“不能走了。”

雨下大了，李魚仍站在窗邊，玻璃窗慢慢變成雨幕，植物在幕後變得模糊，雨下的不似那日一般張狂，看來注定要比那日綿長。

李魚剛剛給耿清淮打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如果這場大雨之後不再有他的消息，那麼她~

李魚捂著胸口，好像壓了一塊石頭。

“魚兒，我睡一會兒。”李奶奶脫鞋橫躺在炕上，“門口的掛鉤上有傘，你要是去廁所記得打傘。”

“嗯。”

李奶奶翻個身，臉麵向牆，“雨大，出去一定注意安全。”

李奶奶的呼吸漸漸變沉。

李魚踮著腳尖取下門後的傘出門。

走出院子，她加快腳步，雨水打在水泥路上濺在她的腳上，到耿清淮家時，他的鞋子已經濕透。

他家的門依舊大開著，窗也大開著，雨水明目張膽的走進家裡。

來的路上李魚一直給耿清淮打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她一遍一遍聽著不願意聽到的話。

關好窗，關好門，李魚站在院子裡。

雨讓原本安靜的四一二林場更加安靜。

李魚生平第一次認真聽自己的心跳，迷茫卻有力，她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但她知道一定要等到耿清淮。

她在大雨中站成一棵鬆樹，頭昂著看向遠方。

陰雨不僅模糊了周遭也模糊了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泛白的世界裡出現一個身影，高高瘦瘦，一瘸一拐，看到她時停下來，儘力挺直腰板。

李魚的眼裡開始下雨，向他跑過去。

用力的跑然後用力的抱住耿清淮。

雨傘歪歪扭扭落到地上。

雨水迅速打濕她的衣裳，兩副溫熱的軀體貼在一起，心跳卻是錯位的。

耿清淮的眼睛被雨水打的一眨一眨的如同那日被洗發水入侵時一樣，這一切像一場虛幻的夢，同樣幸運又不幸的是它不是夢。

耿清淮抬頭望向天，雨水打著他的臉，吧嗒吧嗒。

他背過手解開李魚的手，在她直勾勾的視線裡撿起傘，“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