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清淮不知道李魚要說什麼，“你衣服還濕著~”

李魚拽拽肩頭，“有點濕但沒關係。”

“我能買一杯你的酒嗎？”

李魚看到酒房裡有一摞一次性紙杯。

“你有什麼事就說，彆鬨。”

耿清淮坐在看火的椅子上，雙手互相摩擦著。

李魚咬咬下嘴唇，跨過門檻，從剛露頭的陽光裡進入昏暗的燒酒房，也進入耿清淮日常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淡淡憂傷。

她現在理解了，從醫院走廊裡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開始一切都理解了。

“你認識楚林吧。”

耿清淮的手僵住，“你說誰~”

“楚林。”

李魚站在他麵前，擋住了他的光，他低下頭臉暗下去。

三年前，初秋的一個夜晚，耿清淮坐在夏槐市城區的一幢八層的爛尾樓上，他是附近工地的一名臨時工，下班後會偷偷來這裡看萬家燈火。

耿清淮知道這裡有一盞燈是他心裡的那盞燈，是他之所以來選擇夏槐市的原因。

離那盞燈越近，他越能回到最幸福的那個夏天。

入了秋，天涼風也大，吹的他臉冰涼，耳朵也冰涼感官麻木。

楚林坐到他身旁時他才感覺到。

“我要是從後麵推你一把，這會兒你就見閻王了。”

他差點見閻王，被她嚇的，“你誰呀？怎麼到這來了。”他麻溜起身與樓邊緣拉開距離。

“我叫楚林，來這兒看風景。”楚林頭也不回，認真看風景，“如果你覺得被打擾，可以從後麵推我一把，讓我去見閻王。”話說的也認真。

耿清淮坐到楚林身邊，“沒被打擾，這也不是我的地盤。”

從這晚開始，他與她並肩“賞風景”，一連七天。

“你在看什麼？”

“看風景，你又在看什麼？”

“看我家。”楚林指著正前方，“那棟樓第十八層就是。”

麵前的樓像一片發光的水泥森林，耿清淮不知道她說的是哪一棟。

“我看它什麼時候亮燈。”

楚林的家到底有沒有亮燈耿清淮不知道，他要回家了，回到四一二林場，那裡孤獨但溫暖，那裡的一草一木知道他的故事。

“你知道一個叫李魚的女孩嗎？”

聽說兩個陌生人之間最多通過六個人就能建立聯係，雖然他不相信而且她們也不是陌生人。

他隻是心血來潮隨口一問，也是在確認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而不是他的一個夢，又或者就是他的一個夢。

“認識啊，我家鄰居一個姐姐，你認識她？”

“嗯。”

“怎麼認識的？”

“在老家。”

一連七天，楚林開始在爛尾樓的樓頂講關於李魚的一切。

李魚是一個長的不太漂亮學習又不好的姐姐。

是一個看著不錯但很做作又沒個性的姐姐。

沒有人會和父母沒有衝突但她會，多奇怪......

她最近找個男朋友，長的挺帥但我感覺她倆互相不喜歡，估計男方家裡有錢，開的是輛豪車，至於男方為什麼找她，我覺得可能是她會裝......

楚林口中的李魚不是耿清淮心中的李魚，但當做是吧。

最後一次見麵時，耿清淮告訴楚林，“我打算回家了。”

“你能不能帶上我。”

“不能。”

“我愛你。”楚林突然抱住他，頭埋在他懷裡，沒一會兒又笑嘻嘻的仰頭看他。

“可我~不愛你。”

楚林鬆開他，“那你就收下我的照片。”從書包裡掏出一張照片，“留好了，想我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耿清淮剛走進候車大廳，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接通是一個中年婦女沙啞鋒利的聲音，“楚林死了，因為你。”

楚林從十八層跳下去，留下一封信“我愛彆人但不被愛，所以我走了。”

耿清淮給楚林留過電話號碼，平常她會發來許多碎碎念—不需要回複的碎碎念。

耿清淮回到四一二林場，這裡人情依舊溫暖，草木依舊茂盛，他的心裡也依舊一片荒蕪，一片冰天雪地。

關於楚林，他那時是無力的，他尚且在尋燈，又怎麼做彆人的燈。

人可能靠幻想活著卻不能靠謊言活著。

“楚林。”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認識。”

“她有話讓我帶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