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實花道,她的動作令對方不得不收緊雙臂。感覺到溫熱的掌心扣緊她的肩膀,實花近乎是驚恐地尖叫道。
“我從來沒惹過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五條悟一怔,他頓住動作,騰出一隻手來掐住實花下顎:“你清醒點,看清楚我是誰!”
他的話音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實花心上,她怔愣許久,伸手去摸五條悟的臉,少年的下顎線鋒利且流暢,沒有半點記憶裡那個人常有的胡茬,她這才稍稍平靜,用懷疑的語調道:“五條悟?”
“是,是我,你看不見了?”
“有點……模糊,”實花眯了眯眼,這才從一片混亂的黑幕中分出一點白色與藍色的色塊,“這是哪裡?”
“剛找到你,我帶你回去找硝子,”五條悟提醒道,“省點力氣。”
實花沒聽,堅持問道:“……那個咒術師呢?”
“被你轉化成臭臭泥了,等會有人會去收拾。”
“死了嗎?”
“沒死。”
“……我是不是又要去審訊室待著了?”
“什麼?”
五條悟低下頭,看見一雙無神的眼睛,他回過神道:“你意識不清醒,還是彆說話了。”
“不應該嗎?”實花沒有聽,“之前的那兩位也沒有醒來啊。”
“我和高專的人……立場很難相融。”
五條悟沉默了片刻,他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實花這兩句話的信息,糾結了一會,他聽見自己開口:“你沒解決掉啊。”
“救這個人是因為那個教派嗎?”
“……”
她應該不會回答他。五條悟心想,正當他爽快地要放棄時,實花出聲了。
“不是……不過,”她道,“我也沒什麼辦法,我不知道百在哪裡,所以看見交流會計分板有問題的時候,就想能不能……”
她深吸一口氣:“碰下運氣。”
五條悟感覺自己有些僵住:“等到硝子那再說吧。”
“不行。”
“不行什麼!”五條悟簡直要被她氣笑了,鬼知道他匆忙趕來,在岸邊撿到一個渾身冷得沒溫度的人是什麼心情,要不是六眼能直觀地看見咒力活動,他還以為她死了。
“你說的,反正這些東西不告訴你之後也會被問……而且束縛,”實花艱難道,虧她還能想到這些,“剛剛我稍稍想起來一點。”
五條悟沉默了,就實花剛剛的反應來看,他已經知道這段回憶不是什麼好事。
或許回憶裡還算美好的,但一旦知道後續的結果,再好的畫麵,估計也隻剩惡心和仇恨。
他沒想錯,實花道:“……我還不是詛咒師的時候,也溺過一次水,那次是醫生救的我。”
“誰?”
“給我戴項圈那個。”
五條悟噎了下,視線不由得看向實花的脖頸——被豎起的衣領擋住了。實花繼續道:“他的裡美父親的故交……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會他在考取醫師資格證,所以才借住在我們家裡,原本我們關係很好……直到……”
實花不說話了,五條悟不禁道:“直到什麼?”
實花沉下臉:“直到連環殺人犯闖進家裡……我覺醒了術式。”
八歲的那年,她和裡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還是剛畢業大學生的醫生端著蛋糕,三個人坐在一起,電視上播放著近期惡魔流竄於街道中的新聞。
因為是下雪天,外麵一片漆黑,路燈孤零零的光芒在呼嘯的風雪中隱現,裡美為生日歌開了個頭,而當實花正準備吹滅蠟燭的時候,外麵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安全起見,醫生前去詢問,沒多久,實花和裡美聽見了他的慘叫,醫生躺在玄關的位置,渾身上下都是血。
那些血液時至今日仍在實花的心中流淌,同堆積如山的疑惑混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漆黑空洞。
實花陷入了一團迷茫的霧氣中,五條悟於此時輕聲道。
“既然醫生早就已經死了,那給你戴上項圈的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後續……”實花搖了搖頭,她頭發濕淋淋地貼在臉側,眼睛不受控製漸漸闔上。
“喂!”
“月見裡實花!”
五條悟煩躁地皺緊眉,實花徹底昏死了過去,不論五條悟再怎麼呼喚,她都沒有回應。
“真的是!叫你留點力氣你不留!弱得要死在這裡逞什麼強!”
五條悟大聲抱怨,他抱著實花,加快了腳步,大概是他動作過大的原因,原本遮著實花脖子的衣領拉鏈被扯開了。五條悟低下頭,目光瞬間凝固。
實花有些蒼白的皮膚上,幾個圓疤規則地環繞著,疤外圈為肉粉色,中心依舊蓋著些許未褪完的痂,看上去猙獰恐怖,一道新添的傷口自側麵橫貫自脊椎側,透出的血肉正跟著身體動作輕輕拉扯。五條悟當然知道能讓硝子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傷勢不會簡單,但若不是親眼所見,那也僅僅隻是口頭輕描淡寫的“外傷”。
回憶著實花說的話,一種相較之前更深邃的疑惑自他心裡升起了,五條悟並不明白這種感覺,而口袋裡那份今天剛得到的紙頁正燙得他發慌。
搞什麼。
五條悟繃緊嘴角,但還是忍不住道。
“彆隨便死了。”
話音飄散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