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部就班的生活一過就是三個月,不知不覺中,短袖有些不夠穿,街上人來人往,滿是為生活奔波的人,入秋時節晝夜溫差大,就在大部分人穿上長袖的時候,我們周教授依舊是領口燙熨平整的短袖襯衫加黑色長褲。
便利店買早餐的時候,結賬小姐姐見他穿得少特意轉身加熱了他購買的三明治,熱乎的早餐握在手上有些燙,這讓本該準時準點在指定垃圾桶打卡的三明治包裝遲到了。
說來周教授有個小小的教授包袱。他總是拿黃帝內經教育學生,按時按點吃飯,最好按時起床到食堂吃完再來上課,所以他的課,學生們就算是要在階梯教室吃,也要在周教授到之前塞進嘴裡,之後迅速毀屍滅跡。
可周教授每次都很早,學生有那個時間比他還早的話,有的是時間去食堂吃個悠閒的早餐。
所以雖然起床困難戶周教授每日按點起床非常困難,但他有個折中的辦法,提前定鬨鈴,擠占路上的時間解決早餐,可今天因為店員的善舉讓他沒法在進校門之前完成任務,被迫在校園裡找了個偏僻處。
要說哪裡偏僻沒人,當屬西邊那個爛尾樓,哦不是,現在應該叫正在建設的圖書館。
由於正在建設,一排排鐵質擋板隔離了施工區,現在時間尚早工人們還沒上工,周子舒坐在正對麵花壇的台階上,欣賞著曾經的爛尾樓。三個月的時間裡已經刷上了一層油漆,從外表看挺像那麼回事兒的,起碼現在會有新生問那個圖書館什麼時候建好,而不是問在建什麼。
說明在外表上已經是個圖書館了。
等建成隨之門檻也會被學生們踏破,不再冷清,老圖書館也能鬆一口氣。
周子舒也不知道這個圖書館建得快有什麼值得他一早起來就如此心情愉悅的,就好像看到自己的老朋友重新煥發生機,為此感到高興。
熱乎的三明治在胃裡散發著熱量,吃完整個人都不冷了,夾著公文包往教學樓走。
於是他每天都拿著熱乎的早餐到這裡吃,沒人又清淨,工程每周都突飛猛進。
直到有一天,一輛車從校園熙攘的主路一路開到坑坑窪窪的土路這邊,因為建設需要沙石,有些散落在路上,導致道路崎嶇不平。
周子舒耳朵尖,在車輛抵達前躲進花壇,不為彆的,隻因為手裡的“包袱”還沒有被徹底消滅。
來人下車踩著硌腳的石頭,對身邊人道:“我時間有限,要不是捐贈合同指明要我來查看進度……”
“是是是,不耽誤溫董時間。”
周子舒將三明治塞進公文包探出腦袋,眼見著溫客行身邊帶了個姑娘,姑娘長發披肩一蹦一跳很是活潑,領完安全帽就催著進入。
姑娘回頭催溫客行的時候,周子舒看清了她的樣子,不正是那日階梯教室問他是不是叫周絮的那個人麼。
隨同而來的記憶一同被調了出來,前後一串,好麼,果然是資本家借捐贈名義往學校裡塞自家親戚的老套路數。
要說對溫客行的印象,第一麵是欣賞,在後續逛過校園以後掉價成路好,這還要歸功於起碼是捐了圖書館,現在就是六個大字——萬惡的資本家
周子舒在他進去之後就有些生氣地走了,隨後第二日他阻止了好心幫忙熱三明治的店員,啃著冷櫃裡散發著涼氣的三明治準時打卡了指定垃圾桶。
周子舒,年29歲,正處在男人最好的年齡段,因為一早吃了涼東西不對付,導致中午趴在教職員室裡大口大口灌著熱水,稍微動動胃就跟他作對似得不舒服。
主任吃飯回來見他趴著以為睡著便也沒理會,拿著杯子出去接水,回來的時候和他來個正對麵,周子舒要出,她要進。
麵色慘白的周子舒立刻引起她的關心。
“怎麼了這是。”見他一隻手拿著杯子,一隻手捂著肚胃:“胃疼?”
“有點。”
“午飯吃了?”
一直號召大家好好吃飯的人,包袱勁兒一上來感覺胃都不疼了,他的大腦接到胃的回電:現在不是我疼的時候,請組織放心。
周子舒挺了挺背,磕巴了一下:“吃…吃過了。”
“那怎麼著,沒吃對付?”
“應該是……”他乾笑兩聲。
“嚴重就說話,彆自己扛著。”
“沒多大事兒,多喝熱水就好了。”說著舉了舉杯子側身往外走。
胃由於中午飆了一把演技下午沒少折騰他,讓平時和學生們打成一片的周教授沒怎麼在課上跟學生互動,講到還剩最後10分鐘的時候,更是難受得一手抓著多媒體撐著艱難得完成了今天課程。
他拿著包往校外走,想著西門離醫院近,便往那邊走,路過某棟在建工程時,他瞥了一眼,胃裡更是翻江蹈海得難受。
好吧,是他識人不清,怨不得彆人。
他出了西門抄近路往醫院走,用不了十分鐘,可好巧不巧的是,巷子裡有群混混圍了一個人,看打扮像是個學生,於是他喊了一嗓子:“那邊的,乾什麼呐!”
他舉起手機:“我報警了。”
那群混混聽聞並沒有半分怕的意思,從兜裡掏出刀朝他走去。周子舒心想,這他媽是什麼破事都趕在今天,一會兒一定要去買個彩票。
他拿公文包擋住紮來的刀尖,一腳將人踹飛。巷子很窄,同時衝過來三個人跑都跑不開,好處就是他不會被一群混混圍攻,車輪戰一個一個來。
眼看著還剩五個,他也不免掛了點彩,正打算一起解決時,巷子外麵忽然響了兩聲汽車鳴笛聲,沒等他反應剩下五個拿著刀齊齊衝了過來。
周子舒使出渾身解數招架,人影重疊,從巷子另一頭跑來一人,那人西裝革履,皮鞋落在水泥地上聲音很大,那人高喊著從後麵包抄過來,與他形成合圍之勢,眼看著混混即將被一網打儘,那人被自己絆了一腳,給了混混一個可乘之機,八九個混混看準時機撒腿就跑,一邊跑嘴上氣勢不敗,草著一口流利的國粹罵罵咧咧。
被自己絆倒的幫手狼狽得站起來,西裝上沾了土,被打著哈哈的人不太走心得拍了拍。其實從這人開打的第一拳周子舒的胃就認出他來了,是那個害他消化不良的人,萬惡的資本家——溫客行。
好麼,今天這彩票他周子舒買定了。
溫客行見他手臂被刀劃傷,脫了衣服給他披了上去,似乎猙獰的傷口紮到他的眼睛,不忍直視道:“我送你去醫院。”
“小傷,不勞溫董親自出馬。這巷子出去就是醫院後門,方便得很。”
他的話雖然聽著恭恭敬敬卻帶著刺,溫客行不明白,這人之前還不這樣的,怎麼今天格外暴躁?
“怎麼你哪裡不舒服?”他出現在這裡,像是本來就要順理成章去醫院似的:“還是去醫院看什麼人?”
周子舒心裡有一丟丟驚訝於他的洞察力,趁著胃硬挺著不再折騰他,底氣勁兒十足道:“好端端的去醫院做什麼,我啊,是去買、彩、票。”
溫客行不知道買彩票的含義,道:“少買一期不要命,但你這傷口處理不好是要命的。”
周子舒不想跟他廢話,對著那個被他救下的學生走過去,問道:“你沒事吧。”
那個男學生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幾乎是熱淚盈眶:“周……”小聲叫了聲:“莊主。”
周子舒後背冒起一陣雞皮疙瘩,幸虧聲音小,自己都是將將憑口型判斷,萬惡的資本家應該沒聽到。
這個稱呼恍如隔世,周子舒一語雙關道:“以後走大道,不然下次可不會正巧有人救你。”
“知道了,周先生。”那學生見溫客行跟了過來,深深地又忘了一眼周子舒便頭也不回得走了。
“怎麼,他是你學生?”
“我學生太多,哪會記得清楚。”
溫客行點點頭:“也是,如此做你的學生也不怎麼幸福,不如做個資本家,捐個圖書館什麼的,還能讓周教授記得溫某。”
一提起圖書館,周子舒就來氣。眼看著某人臉色越來越黑,溫客行拍了拍他的背:“走吧,我帶你去醫院,然後保證帶你去買彩票。”
迫於無奈,司機踩了一腳油就到了,溫客行帶著他掛號,導醫問掛哪個科,溫客行道:“急診。”
“……”導醫。
“……”周子舒翻了個白眼:“你沒病吧,這點小傷掛急診,浪費郭嘉公共資源你懂不懂。”
“好好好,那就外科。”溫客行被罵了也沒脾氣道。
周子舒被他氣得胃疼,補了句:“還有消化內科。”
導醫在自助機操作了一下,周子舒擠兌道:“溫董不掛個腦科看看?”
要說剛才是明著嘲諷,現在就是暗著。導醫見兩個180+的男人站在麵前劍拔弩張,擦了擦汗。
溫客行忽然一笑:“謹遵周教授教誨,不浪費郭嘉公共資源。”之後軟著語氣跟哄孩子似得:“我知道你怕疼,不想來看病,有什麼氣儘管撒給我,一會兒縫針咬著我也沒話說,咱先把病看了,好不好?”
導醫這時來了一句:“下一位,您掛哪個?”
後麵人擠了過來,推了一把溫客行,從而擠到周子舒,給了周教授一個動腿的台階。
二人上了電梯,溫客行一個總裁拿著單子跑來跑去,又是聽著叫號又是打熱水,忙前忙後。隱隱作痛的胃讓周子舒窩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踏實下來的人渾身都在疼。傷口尤其痛,撕裂感叫囂著並沒有因為被胃批評懂不懂先來後到,而有所收斂。
沒錯,他們先看得外科。
“請周絮患者到5號診室。”周子舒迷茫得仿佛不是在叫自己,大屏幕滾過他的名字,才遲鈍得站起來,披在身上的西服掉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