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肩頭的蹭蹭愈演愈烈,周子舒扒拉開他的腦袋:“土蹭我身上了。”
“阿絮…嗝…不能嫌棄我。”溫客行抬目垂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唔……喜歡你,你不能…嗝…也要喜歡我。”
什麼叫我喜歡你,所以你不能嫌棄我。
幾個字的短句子還算流暢,稍微長一些就斷斷續續,不是被酒嗝隔斷,就是想不起詞兒,前言不搭後語,因果關係也一團糟。
周子舒想吐槽,但轉念一想跟個醉鬼較什麼勁兒。他拽了拽對方微微敞開的羽絨服領子,把拉鏈拉上去,道:“走啦。”
“你們倆……”他準備對那倆小朋友說先走時,一轉頭的哪還有人“……”
算了,反正是一個意思。
他走了兩步頻頻回頭,隻見溫客行微低著頭,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麵,深一腳淺一腳蹚著土路,不是被小石頭滑一下,就是被大石頭絆一腳。
“看路。”周子舒實在看不過眼道。
“唔嗯。”
這聲應得毫不走心,周子舒悄悄放慢腳步,從前後變成左右錯著一個人的距離,餘光觀察著低頭卻又不在看路的人在盯哪裡。
迷離的醉眼在漆黑的梅林中不易看清,他隻得順著腦袋傾斜的大致角度看去,得到一個不太確定的結論,溫客行貌似在替他看腳底下的路,於是周子舒又提醒道:“看自己的。”
喝醉的人十分聽話,登時狠狠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頭幅度極大。不過沒半分鐘目光又落回周子舒腳下。
這讓周子舒一陣無語,心想我腳下有礦是怎麼的,停住腳步再次想提醒他時,還沒開口,靠近溫客行那邊的左手被猛地捉住,伴隨著一聲傻樂:“嘿嘿,被我抓到啦。”
合著是在盯擺來擺去的手……
“好冰,呼呼。”
周子舒僵在原地,看著他鼓起腮幫子呼出一口又一口熱氣。熱氣拂過冰冷的指尖,短暫溫暖過後,凝結成潮濕的冰霜,沾在皮膚表麵,接著又被下一口熱化。
如同周子舒那顆原本為了保護自己強行冰封起來的心,也隨著他不斷呼出的熱氣,出現裂紋。
“行了。”周子舒被他傻乎乎的執著打敗,化被動為主動握住他的:“我拉著你,走快點。”
“跑!阿絮…絮冷、嗝……粗發!”
他倏然變得亢奮,歡天喜地地高舉起他們相牽的手,拉著周子舒左搖右晃地跑了起來。
“溫客行,誒呀,彆看我。”
“我臉上沒路,看前麵!”
“祖宗,看腳底下!!”
“砰”
祖宗還是被腳下的樹根絆倒了。
把人弄回四季山莊的時候,周子舒隻覺得這年三十跟渡劫一樣。眼下他的“劫”正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箍著他的腰,側臉貼著小腹,趁他不備偷喝他杯子裡的酒。
而桌子的另一邊,顧湘忙著乾飯,偶爾抬眸看眼他們之後悶頭壞笑。反觀張成嶺單純得多,連往他哥那頭看一眼都會覺得臉臊得慌,堅持非禮勿視。一部分心思放在晚會上,另一部分聽一旁的湘姐姐指揮,去夾她嫌遠夠不著的菜。
那些大部分在他哥和溫叔那邊,他隻好站起來垂著眼皮,儘量不將二人納入視線範圍。
“還吃不吃了。”他一靠近就聽他哥問道。
對方聲音有些不耐煩,張成嶺聞聲以為在問自己,抬頭看去時,他哥正垂著眼睫、麵色柔和地撩開溫叔垂到額前的碎發,動作沒有半分不耐煩,甚至是在認真判斷這位醉鬼吃飽沒有。
“還能喝。”醉鬼一笑答道。
“今天不喝了。”周子舒把空酒杯放到遠處。
“喝!”溫客行想去夠,又不肯鬆開抱著的手。其結果自然是費了半天力也無法自由伸縮沒有超能力的手臂。
他一個凝眉,讓醉鬼看後脊背一軟,改口道:“明天…嗝……不醉不歸!”
還懂看人眼色,這讓他再次懷疑這人真醉假醉,試探地叫了一聲“溫客行”,待到人對上視線,又道:“我是你爸爸。”
“爸爸…老婆…娘子…小將軍…師父……”醉鬼聽了不但不惱,還樂滋滋地掰著手指頭數得頭頭是道:“嘿嘿,都是我的。”
哪個男人不喜歡聽人叫爸爸。前三個稱呼周子舒聽清了,後麵幾個口齒不清顧不上計較,摸著乖兒子的後腦勺:“看來是真醉了。”
一旁的阿湘被驚得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邊,菜從嘴裡掉出來才想起來合上,趕緊附和道:“可不是,我昨天回家的時候他就在喝,白的啤的紅的,一地酒瓶子,看到我又哭又笑瘋瘋癲癲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嚇死人了。”
“該送他去醫院,哪兒有這麼喝的。”
顧湘一臉委屈:“我哪兒管得了他啊。”又道:“我哥也就在你麵前乖。”又試探地嘟囔了句:“嫂子限定。”
周子舒耳尖一熱,嘴硬道:“瘋癲就去醫院掛精神科,我這裡又不是醫院。”
顧湘往嘴裡塞了一口魚:“本來沒想來的,但他一直念叨著四季山莊,跟中邪了似得。”頓了頓咽下去,挑著筷子又道:“我訂了最早的航班,租了車往這裡開的時候他就又開始喝,說是…說是這樣一定能見到你。”
“見我?”假設溫客行查出他在這裡…雖然這麼短的時間查到不太可能……就先當對方知道好了,來了就在墳地裡躺著繼續喝酒?
這怎麼看也不像來見他的,假設不成立。
“那裡埋的誰?”周子舒問道。
顧湘搖搖頭。
周子舒琢磨了一下又問:“他躺在那裡,說過什麼沒有。”
“哦,那倒是有。”顧湘回憶了一下:“他說,我把阿絮弄丟了,阿絮你可以來笑我了。阿絮我怎麼還看不見你,是酒喝的不夠嗎。還有就是罵自己來著,聽著就像說彆人似得。”
“怎麼罵的?”周子舒問道。
“嗯…溫客行你給我滾開,我是來見阿絮的,看見你就煩,少在我眼前晃悠。像這樣。”顧湘道。
“溫叔……不會有精神分裂吧?”張成嶺小聲道。
顧湘隱約也覺得怪異,但哥還是哥。她立刻撂下碗筷迅速捂住張成嶺的嘴:“周絮哥你彆聽他胡說,我哥肯定沒有……你彆不要他,他特彆可憐。”
“要與不要,都不是他可不可憐決定的,不然我早去開福利院了。”周子舒神色如常,說完低頭看了一眼靠著他迷迷糊糊像是睡著的人,轉頭對成嶺道:“成嶺,你一會兒帶顧湘找間屋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