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濯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微微泛起了一絲笑意,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沒有伸出手去。
宴安看了一眼謝濯微翹起的嘴角,邊走出衙門邊說道:“濯哥,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後要多笑笑呀。”
謝濯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輕輕扯了嘴角,再笑已經顯得不自然了,隻能恢複一貫麵無表情的樣子,耳朵尖悄悄泛了粉紅。
宴安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和謝濯找了一輛牛板車,搖搖晃晃地坐在上麵,輕輕哼著歌。
身邊坐著沉默寡言的黑衣男子,心裡卻感覺到無比的安心。
以前在現代的家,他很羨慕家裡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即使父母不在身邊,也能有人陪伴。
尤其羨慕家裡有哥哥姐姐的,即使是爭搶打鬨,也比一個人在家孤孤單單的好。
雖然與謝濯攏共才認識了不到七天,卻感覺認識了好久,他就像自己的大哥一樣,安全可靠。
此時的宴安慶幸當時邀請他與自己一起走了。
浩浩蕩蕩地人流一直跟著陳縣令到了錢宅,來往的百姓都好奇地圍觀著。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比較愛說小話的,湊在一起,時而湊長腦袋看,時而小聲討論著。
陳縣令的目的地很明確,到了錢宅就直接讓衙役開路直接往後院去。
隻見外表豪華氣派的錢宅,內裡卻不如外人想象中的富貴,尤其是後宅。
穿過庭院,大宅的後院裡,劃分了兩個大院子並排靠著,一邊是雕梁畫棟,另一邊是一排排低矮的房屋。
一路跟著低聲輕泣的妾室們,在看到房子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聲音悲苦,仿佛裡麵有蛇蟲蟻獸,讓人害怕。
錢氏白著一張臉跟著,時不時瞪她們一眼,卻不敢出聲威嚇,身子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麵。
錢宅的管家像是早收到消息躲避去了,進門就沒看到,隻能讓錢氏來領路。
枯井的位置很隱秘,位於後院最偏的一個廢棄小院子裡,井口被一塊巨大的石板遮蓋住,周圍雜草叢生。
縣令擺擺手,一隊衙役得令,經驗豐富地帶著工具先上前清理完雜草,幾人再合力將石板推開。
剛推開,一股腐朽的屍臭味猛地晃進了沒有做好準備的周圍人員口鼻中,刺激得五臟六腑一頓翻湧。
受不住的人已經快速撕下褲擺掩住口鼻,更難受的已經趴在一旁劇烈嘔吐起來。
宴安也受不了,用手捂住鼻子,轉身急忙找尋東西想掩蓋住這股衝人的氣味。
一個小瓶子被打開放到了他麵前,登時一股藥材的清香散了出來。
“我在路上買的,在衙門時便猜到了大概會是這樣,沒想到是真的,你將就用著。”
“謝謝,幫大忙了。”宴安急忙接過往鼻子處深吸一口,見到謝濯也眉頭緊皺,掏出巾帕倒了一些上去,把瓶子遞回給他:“你也聞聞。”
之後宴安拉著謝濯走到遠處的亭廊看著。錢氏早已站立不住,抖著身子癱在地上,麵如死灰,不用審問,就已經能大概猜出這裡麵隱藏的真相了。
張順早已控製不住自己哀痛的心情,掙紮開衙役用力壓著的手,不顧腐臭的屍味,快步走過去。
趴在枯井邊,像個小孩一樣號啕大哭,聲音嘶啞,不停喊著“彩芸”兩字。
此刻的宴安懂了,為什麼張順作為明月酒樓最重要的廚子之一,有著無數次靠近錢來的方法,選的卻不是暗悄悄毒殺這種方式。
而是選這種明麵上看上去大張旗鼓,卻又要讓人追查到底的現場毒殺,他是要讓這一場被謀殺案展現在陽光下。
埋藏在枯井裡的受害者最後被儘數撈了上來,部分已經成了白骨。
所有白骨被吳仵作按照人體骨架結構,拚成了三具屍體,看大小,都是年僅十幾歲的女孩。
放在白骨旁邊的是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張順趴在旁邊,躬身跪在那裡,悲泣:
“芸兒,都怪阿爹,是阿爹沒能保護好你……”
彩芸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破爛,裸露在外麵的肌膚,部分已經像是被蟲蟻啃咬過了,慘不忍睹,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沉默了。
在堂上作證的蘇茹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這裡來,還帶了一身洗得乾淨的桃色衣裳。
她把衣服在眾人麵前抖開,輕輕地將衣服鋪在彩芸的身上,憐惜道:
“彩芸姐姐最喜歡穿粉色的衣服了,雖然這件我穿過了,但希望她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