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托夢原本就是他逗弄孩子的說法,大家都沒當真,他此刻故意接上這個話頭,半是感歎,半是意有所指,“大道至誠。都想著有什麼絕學,翻一翻就能成仙了。翻了兩頁也沒見到仙人在哪裡,就撕了書,大罵受了騙,你們說,這能尋到什麼道呢?”
司空曉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爺爺說得對。越兒如今雖看不太懂這《素心訣》,但在家中也是得了空閒便會翻閱,但是我也不如小狗哥哥那般聰慧,”她說著還回頭看了一眼,麵帶羞意,“今天來還有些問題要請教小狗哥哥呢!”
可是身後的男孩哪裡顧得上他們說了些什麼,在就端起那本手抄的書,手不釋卷地讀了起來。
司空曉越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見了,索性就湊到他身後,一同看了起來。
“這個人是誰?”司空曉越突然伸出手指向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名字,“‘陳蒼’……在心法那一半裡就見過不少次,小狗你知道這是誰嗎?”
“彆管他,不是個好人!”身旁的人好似對這個名字頗為厭惡,他猛地掀起這一頁,捏著邊沿從司空曉越的手指下劃過,然後又認真地看起了下一頁。
司空曉越的手還搭在書上,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好人?”一旁老人開口問道。
“為了成仙,拋棄妻子,怎麼能算好人?”男孩表情嚴肅地答道。
“你不是也想要成仙,求長生之道嗎?”
“我那是!……”男孩頓了一下,偏頭瞥了司空曉越一眼,就繼續看起了書,不說話了。
“是什麼?”老人追問,但還是無人應答。
司空曉越懊惱,怎麼自己隨口一問還惹出了麻煩。她慌忙拿起桌子上的白玉盞,“我去給爺爺盛碗水。”說完就鑽進裡屋去了。
老人默歎了口氣,阿遠這孩子從小就聰明,教他幾個字,馬上就學會了,還會求著自己學新的。後來不知道從哪帶回來個朋友,朋友時不時還給他帶本書來。自己也就開始教兩個孩子識字。後來兩個孩子不知道從哪打聽的,要學人家成仙,還學的有模有樣。可自己隻是教他幾個字,講了幾句經文,卻從來沒過問過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阿遠看起來就像是如同他父親一般固執,也不知道以後……
司空曉越去盛水的時候,灶台下的火都快滅了,她往裡使勁吹了口氣,才有幾個小火星從冒著熱氣的灰燼中跳了出來。
她又往裡添了幾塊柴把火吹了起來,等到鍋裡的水吐泡了,才盛了一盞水走了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剛好聽到有什麼東西撞上窗子的聲音,但是門外的風聲太大了,窗子又被木板釘了起來,聽得不太真切。
她也沒太在意這些細微的聲響,徑直走過去把手中的水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老人手裡。
突然屋外那不知名的東西拍擊窗戶的聲音越來越大,隔著木板都清晰可聞,司空曉越心道,糟了!
她趕忙把身上的紗衣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麵的新襖子。來到這裡之後一直忙著跟人說話都忘了顯擺自己的新衣服,不過現在也顧不得了。她把那件嶄新的綢布長襖也脫了下來,裡麵竟然還有一件黑色的棉布長襖,那是原本就是她專門穿來要帶給小狗的。
她迅速把那件黑色長襖脫了下來,想要往小狗身上披,無奈發現根本披不上。對方最外麵穿的是一件長衫,洗的都發白了,上麵的紋樣都被磨得幾不可見,隻能看的出那是一件大人的衣服,尾部雖然被截短了,但套在男孩的身上依舊長長的拖至了腳麵,顯得寬大又臃腫。
司空曉越見他身上已經無處安置這件袍子,趕緊跑上前去把它鋪在了爺爺的腿上。
這時窗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屋內的人都聽到了。
那是一隻鳥在不住得揮動翅膀在往窗子上撲打。
司空曉越又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她把桌子上擺開的東西都收進了鐵盒子裡。拿了個小矮凳墊在腳下,然後墊腳把手中的盒子推進了身後立櫃的頂上。
她從矮凳上跳下來後,回頭一把奪過了狗子手中的書,“先彆看了!”她合上那本書扔在地上,又順勢踢了一腳,將它踢進了櫃底。
大家聽著屋外詭異的聲音,又看著舉止同樣詭異的司空曉越,一時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司空曉越知道他們在好奇什麼,但是她如今來不及解釋什麼了,抬腳就準備往外麵跑。
此時屋外那陣急促的敲擊聲突然戛然而止,四周安靜地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屋外隻是刮著淩烈的北風,沒有什麼鳥曾在這裡停留,一切都隻是彼時的幻覺一般。
司空曉越心裡明白,那不是什麼幻覺!她不禁長歎一口氣,果然是跑不掉了。
她這樣想著也就不那麼著急了,索性直接停下了急匆匆的腳步,緩緩地踱著步子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