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出門很早,小桃知她去乾了何事卻不多問,解了衣,之後點上安神香,沉沉睡去。
估摸著兩個鐘頭後,宋寧醒來,坐在妝台前,古色的銅鏡映出一雙哭過的眼睛,透亮清澈,眉目清絕,朱唇微抿,陽光透過窗台,照映得臉頰上似是染了一層薄薄的霜。
見她興致不高,小桃勸道:
“小姐,聽說今日醉仙樓開業,可熱鬨了,小姐五年沒在金陵城呆過了,對這京中的風土人情知之甚少,今日醉仙樓京中許多世家公子大概都會回去光顧,小姐不妨出去走走看看?”
宋寧微微心動,她不是那般任由自己低沉的人,再糾結於往日也於事無補,尋個由頭出去走走也是好。
“醉仙樓?此前怎從未聽說過?”心頭來了幾分好奇。
“小姐有所不知,這醉仙樓之前本是京城官人藏花問柳之地,後來不知怎的,查出一些不可說的東西,便被官家封了,一年之後重新改建,說是背後有江南富商靠著,更名醉仙樓重新開業了,今日必定好生熱鬨。”
“原來如此。”
前幾日宋時安和宋淵被天子叫去京郊外訓練新兵,近日並不在京城,所以宋寧行動比較隨意,挑了件黑色的男款便服,頭發也按照男子的玉冠束起,身旁的小桃也是如此裝扮,便悄悄地出門了。
雪停後的金陵城,積雲散儘,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商鋪招牌旗幟飛揚,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車馬,商販傳來的吆喝聲極具穿透力,茶棚煙霧紛飛,濃濃煙火氣,一派富庶繁榮之景象。
醉仙樓裡,坐滿了賓客,樓下說書人說得起興,客也聽得高興,小廝跑上跑下地端茶倒水。
二樓的閣樓朝內開,一扇百鳥朝鳳的屏風隔開廊間,內裡茶水香縈繞。
“欸,沒想到你們還真出來了,年關將近,我以為你們日日在家苦讀,爭取開春科考能排個好名次呢?”
一男子身著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有青藍祥雲紋的腰帶,黑發束起,打趣地開口。
坐在對麵的男子不以為然,顯然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卻還是接話:“陛下去年設科舉廢察舉,我們這些人哪裡比得上寒窗苦讀的寒門學子,不像你家有爵位,就算未能謀個一官半職,起碼也能得個蔭官。”
這兩人便是定遠侯家嫡子白言敬和通判家嫡子鄭賢。
白言敬無奈發聲:“陛下此舉實在是不妥,相當於和大周的功勳貴族對著乾,咋們也沒啥法子,隻能硬著頭皮去考了,若是不中,便熬個幾年苦讀一番,總會有中榜的那天。”
“不過話說回來白兄,你家雖有爵位,你為定遠侯嫡子日後必當是要承爵的,可若無功名在身終歸是吃家裡老本,日後發展怕是不如你家二弟。”
“我家二弟是個從武的好料子,當年在長寧軍中曆練了一番,倒是練出了真本事,年紀輕輕便是從四品建威將軍,也算是給定遠侯府爭光了。”
鄭賢存了些心思,開玩笑地說出口,白言敬倒是不在意,定遠侯府本就隻有二子,兄弟齊心才能更好地為朝廷服務。
鄭賢品了口茶,轉頭望向一旁坐著臉色沉沉,一言不發的人。
“欸,何兄,你怎麼不出聲了,話說回來,你家十日前入賊是什麼情況,你家女眷無事吧,這采花賊可不---”
餘光瞥見白言敬衝他輕搖頭,使了下眼色,他便也及時打住了話題。
那人一身靛藍色的長袍,領口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古樸沉鬱,此人名喚何其山,乃是英國公府嫡次子。
他抿了口茶,帶著不滿和輕蔑,一字一句開口:
“此事休得再提了,這本是我英國公府的私事,旁人最好是不要過問,二來你一個區區通判家的子弟,還輪不到你來管不到我英國公府的事!”
這幾日走到那裡都要被嘴碎的人過問一句,英國公府府內進了采花賊的事怕是整個金陵城的人都已知曉,近日府內女眷個個要死要活,實在是讓他萬般頭疼。
好不容易出來散心,還要被人戲言,便也是不顧世家子弟的禮儀,出口回懟了人。
鄭賢不樂意了,“何兄,你此話真就是誤會我了,我這是出於關心,英國公府可是一等勳爵之家,要是出了什麼事那怎麼得了。”
話裡終歸是帶著陰陽怪氣和幸災樂禍,白言敬趕緊給他倆添茶,出聲緩和氣氛:
“來來來,吃酒,吃酒。”
“何兄家裡無事便好。”白言敬趕忙岔開話題,“話說回來,永平郡主回京有幾日了,不知兩位府邸的女眷可有見過郡主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