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接令”二詞一出,她霍然清醒,下意識就要俯首跪令。
“臣……”
不對啊,他怎麼證明自己是皇族?
沈臨月冷靜下來。
這烏衣少年看著約莫二十餘歲,宮中適齡的皇子僅有太子晏景明與淮王晏景桓二人。
太子深居內廷,極少出宮,淮王行止則自由許多;且他當初遠遠便能一箭中的救下自己,如此武功,若為皇子,大概率應是晏景桓。
“恕不能從命。”
她打算再驗上一驗。
沈臨月躬身一揖:“我為臣官,奉命於君上,不可私會外王。殿下若有要事相告,明日朝堂之上,臣自當眾恭聽。”
晏景桓嗤地一聲,樂了。
一個為救哥哥連後路都敢斷的人,甘願賠上仕途,此刻會在意這些虛勞什子?
他知她是在試探,引他拿出可證明身份的物件。
痛覺漸緩,晏景桓站起身,取下腰間佩刀,闊步走至她麵前。
“此物,”他抬手勾起她低斂的下頜,淡淡問道,“可夠?”
隱晦月色下,刀身粼粼折出寒光,似有攝命嗜血之意,而刀柄刻滿精密弧紋,貴不可言,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沈臨月瞳孔微擴了擴。
弧影刃。
當年僅十四的淮王遠征在即,聖上集天下巧匠,為其鍛造了隻需輕輕一抹便追魂索命的弧影刃。世無其二不可複,獨此一柄,惟淮王貼身攜之。
那沒什麼可疑的了。
沈臨月叩拜:“臣參見淮王殿下。”
兄長為淮王部屬,兄長深陷通敵疑雲,晏景桓受此波及,估計也想早日替兄長洗雪冤屈。
他倆有著同一利益目標,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今夜淮王私下守她,應是為助力而來。
晏景桓見沈臨月疑慮消散,知道憑她的敏慧已同他心照不宣,於是再靠近些。
“旁的我不便多說,”他鬆開手,將掌中那支握了許久的珠釵輕輕插入她雲鬢,“此行凶險,虎視眈眈者眾多;你雖為天子禦史,亦可能遭受殺人滅口。”
“這根發釵……”晏景桓突然頓住。
沈臨月見他凝眸屏息片刻,淡漠神情驀然拉冷。
“沈大人,”晏景桓低低一聲,“冒犯了。”旋即一攬將她收進懷裡,稍稍側轉,披風隨之遮蓋。
沈臨月忽感一股大力湧來,她立刻動彈不得。
晏景桓用整個身軀擋住她,徒留自己後背在外,然後一俯而下無限湊近她的臉。
沈臨月揪住他前襟,反射性地閉緊了眼睛。
少年卻在離她臉一寸之距時停了下來。
隔遠看,兩人已同一對在私會親熱的小情人無異。
“多有失敬,”晏景桓赧然,小聲解釋道,“附近有暗探。”
唇齒鼻息間呼出的氤氳在咫尺之內縈繞,彼此胸膛緊貼,捂得人有些悶熱。
沈臨月頷首,表示理解,甚至配合地主動環住了他的腰。
“無妨,殿下繼續。”
存亡攸關,她想兩人現在應該都很難有什麼旖旎心思。
“三件事,其一,此釵危及性命時可用,落地即燃,以城為號,無論你在哪裡遇害,我在禹州境內的兵馬皆會頃刻響應。其二,我會遣麾下五名影衛護你一路前行,他們以一敵百,供你使派。”
“其三。”晏景桓愈低了低唇,幾近咬上她的耳垂。
沈臨月感知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最為關鍵而隱秘,不禁全神更加集聚。
“茶馬令。”
可晏景桓僅僅輕念了三個字,再無其他。
沈臨月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他眨了幾眨,似在確認。
晏景桓點點頭。
既是他的棋子,他還想再試上一試她的能力。
若是連這點信息都無法解析,這麼明顯的案子都辦不成。
那她連同他們沈家,也都可以廢了。
沈臨月撫手撥了撥鬢間他剛插上去的珠釵,以示曉然。
“那人,”她壓聲悄問道,“可走了?”
晏景桓再度屏息凝神,答:“暫時走了。”
“哦。”沈臨月嘟囔,垂眼盯著自己還被他按在懷裡。
過了幾秒,晏景桓才乍然反應過來:“哦!”忙鬆臂放開了她。
沈臨月急急往後大退一步。
倏忽間,兩人一齊掉入沉默。
不過沉默中各懷的心事卻有差彆。
晏景桓因終於完成了與一位陌生女孩的對話馬上能離開而如釋重負。
沈臨月則在想幾月前他曾出手相救一事。
“夜深風寒,此地不宜久留,你早些回府,本王先……”
“殿下請留步。”她忙出聲截斷。
“還有何事?”
沈臨月稍加思索,解下了自己腰間的白芷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