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品和袁繼農一路走走停停,趕回甘州城時,朝廷派的兩萬大軍剿匪已經失敗了。全城洋溢在一片歡聲笑語中。
兩萬大軍大都投降了,不願投降的放他們回家。龍信清點了投降的兵馬,他們現在有三萬大軍,即便朝廷再來圍剿,也不用再怕。他們還可以留一部分駐守甘州,一部分攻城略地,擴大勢力。
顧靈品見到太子時,他仍然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雖然病中的顧靈品彆有一番美感,但他被兩個人半托半扶著進入房門時,著實讓人替他擔心。
“罪臣——咳咳——顧靈品,——見過——殿—殿——咳咳咳咳——殿下。”袁繼農立在一旁不忍直視,顧靈品一路上絕不開口,一開口就是這樣。他說軍中有靈藥其實是騙他的。想到這兒,袁繼農難得心虛。
而讓他務必將顧靈品請來的主上,太子殿下。他的目光閃爍,盯著顧靈品,不知是不是陷入了回憶。好長時間才回答:“靈品,好久不見。”
太子示意扶顧靈品入座。可是顧靈品坐都坐不住,歪倒在地。太子沉默了。“軍中可有良醫?”
不一會兒,房間裝滿了軍醫。每一個人到病榻前,有的看一眼,有的把把脈。無一例外都是搖頭。“殿下,此人病入膏肓,恐怕時日無多了。請儘早安排後事。”
“殿下,此人已經不行了。”“在下回天乏術。”等等。
袁繼農在一旁對太子說:“可是,我剛見這位公子時,他也是這樣一副時日無多的樣子,我們走了十來天,他都是這樣的。”
一位老軍醫道:“他求生的意誌倒是堅定。世間少見。不知將軍是如何讓他堅持的?”
‘他怎麼知道我···’袁繼農小心地瞟了眼太子的神色,道:“我騙他說軍中有靈丹妙藥,一定能治好他。”
太子沉默了會,問:“依你來看,他這是什麼病,又為何這般重?”
老軍醫道:“此人體製先天不足,應當是從小纏綿病榻。如今油儘燈枯,非人力可以挽回。”
太子聞言道:“勞煩老先生,請先下去歇息。”
袁繼農疑惑道:“殿下?”
太子看了看病榻上麵色如紙的舊時玩伴,回想著他以前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問:“定明師傅回來了嗎?”
“屬下這就去看。”
定明此時剛為疫妖柳爻找了個“新家”。柳爻臉都綠了,打量著房間裡半指深的灰塵和房梁上的蜘蛛網,直視著定明眼神危險。
定明愧疚道:“暫時委屈你了。要不你先到院子裡,我來打掃一下房間。”柳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情願地出去了。
為什麼師傅的典籍中,收服的妖怪是可以被驅使的,亦主仆亦朋友。我卻隻能被驅使呢?定明無奈的歎息:修行還需努力啊。
等他打掃完畢,回到住處,陸元章和袁繼農已經等候多時了。“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找小僧何事?”
陸元章剛要開口,袁繼農先一步站起身道:“定明師傅。我聽說佛家以慈悲為懷,現在太子處有一人性命危在旦夕,不知您可願前往救助?”
“阿彌陀佛,這是自然。請袁施主帶路。”
顧靈品躺在病床上,雖然因為昏迷和病中,連夢都不安穩。眼前斷斷續續的畫麵將他帶回了顧方被抓走的那天上午。
陛下身旁的帶刀侍衛拿著聖旨,內侍總管得意洋洋的臉。兄長的震驚與不甘。畫麵一轉,天牢裡,顧方囑咐道:“靈品,你一定要帶家人躲起來。”
那日之前,兄長身為當朝宰相,聲望如日中天。來宰相府前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朝中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敢把兄長的話置之不理,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的親密,他們都是最好的下屬和朋友、同僚。
可是兄長落難後,這些人全都閉門不見。自己當初為了避嫌,隻在朝中領了個閒職,進宮求見陛下都要受到那群太監的阻攔。
一時之間,夢中有哭喊聲震天。路上聽說顧家被抄家了,什麼都沒了。從此我隻是個獨活的罪人,為什麼還在世呢?
為什麼不隨他們而去呢?顧靈品地求生意誌漸漸衰弱,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不,不——’我要手刃仇敵,為我顧氏滿門報仇,我要報仇,殺了那個昏君,將劉承碎屍萬端。
顧靈品慢慢平靜下來。定明握住他的手,低聲念頌了一段經文,一滴淚自眼角流向鬢間。
“阿彌陀佛!”翌日清晨,顧靈品還未睜開眼睛,便聽到一聲佛號。清晨的陽光在定明身後,一身僧袍的光頭頜首念經,金光描摹著他的衣角和身形。
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顧靈品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神明。一瞬間他有點恍惚,我就這麼死了嗎?他說不清時遺憾還是平靜和幸福。
下一秒,定明開口了。“施主,你醒了。”
顧靈品眼中的光一下子滅了。“多—謝—”,定明聽到他的嗓子嘶啞,把他扶起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