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離,容瑾之……這還不夠,既然你進了詔獄,那就彆想安然無恙離開!
唐持眼底掠過恨意,想置容瑾之於死地的意思明了,他與容瑾之有殺父之仇、滅門之恨,如果不是因為容瑾之,他又何必背井離鄉,隱姓埋名?
唐持算到了裴桓不會治容瑾之重罪,但能讓容瑾之有牢獄災也足以讓他一泄心底仇恨。
“容、瑾、之。”唐持眼神微寒,咬牙切齒,“欠我陳家的債……該一點點還了。”
唐持怨氣深重,恨不能食容瑾之的骨,再飲他的血。
禦書房,裴桓麵色沉鬱,握筆的動作比以往還重幾分,項得恩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魚。
“項得恩。”裴桓嗓音低沉,“讓魏沉照看好容瑾之,若他有個三長兩短,那魏沉就拔劍自戕吧。”
“奴才遵旨。”
項得恩領旨退下,陛下火氣沒消,他可不敢多說什麼,免得給自己招來禍患。
裴桓把朱筆扔在案桌上,墨水很快染紅了宣紙,他盯著那道刺眼的紅印,怔怔出神。
想到方才容瑾之在殿上的模樣,‘豢養私兵’四個字又重重地砸在裴桓麵前,隻覺得胸腔愈來愈煩悶。
嘭。
裴桓拿起一旁的端硯往地上一砸,宣泄著無名火。
即使他再怎麼願意相信容瑾之,卻總控製不住去懷疑,難道君臣二字,真就讓他們一步之遙,如隔溝壑了?
必須承認,他這一生已經都敗給容瑾之了,往後他也隻願與一人容瑾之生同衾死同穴,但這中間又隔了多少東西?
裴桓心裡泛著苦:容瑾之,我這一生不曾為誰失過意……你彆讓我輸得一塌糊塗。
錦衣衛鎮撫司,牢房濕重,四周昏暗,血腥氣縈繞不散,慘叫shēn吟聲不絕,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容瑾之被綁在刑柱之上,麵色平靜地閉目養神,唐持拿著帶刺的刑鞭站在他麵前,麵露快意。
“容瑾之,你不就仗著陛下的榮寵肆無忌憚麼?如今陛下放棄你了,還不是一條喪家之犬?”
容瑾之的長睫顫了顫,心一緊,並不吭聲。
“你滅我陳氏一族,我如今卻還不能殺你,但我也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唐持見容瑾之無動於衷,恨意幾乎不加掩飾,諷刺道。
容瑾之緩緩睜眼,輕蔑地勾了勾唇,這般模樣輕鬆激怒了唐持,他憤憤揚鞭,鞭子瞬間在容瑾之身上抽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容瑾之悶哼,臉色蒼白幾分。
“容大人想必不清楚這審訊罪犯的手段,花樣多著呢,我定會讓容大人一一嘗遍。”
唐持頓了頓,笑了,“就是不知容大人是否吃得消。”
錦衣衛指揮使魏沉先一步被唐持支走了,否則,唐持也不可能這樣明目張膽,與裴桓的皇命背道而馳。
裴桓從未下過動刑的旨意,唐持完全是為了公報私仇。
容瑾之闔了闔眼,緩緩道,“你的父親把你教得好,但畢竟一脈相承,你同你父親一樣,不知是非。”
這話再度將唐持激怒了,“你憑什麼置喙我父親?!”唐持憤憤道,揚起手裡的刑鞭一點力量都不曾減少,對著容瑾之的胸膛猛抽下去,毫不顧及是否會要了容瑾之的命。
可唐持的惱羞成怒,怎麼不算是變相承認了他與他父親一般,不知是非?
心臟傳來抽痛,容瑾之呼吸一滯,臉色比方才還白上了幾分,他一咬牙咽下湧上喉頭的血,垂下眼瞼。
他早就查到了唐持跟那個陳姓鄉紳的關係,他不殺唐持無非因為唐持是一個能力上乘的人,可以為百姓謀福,可以給裴桓獻策……
而且,唐持還是有著不錯的品行,即使與容瑾之有莫大的仇,哪怕政見上與容瑾之諸多不和,唐持也斷不會拿百姓福祉玩笑來當報複容瑾之的武器。
唐持敗就敗在太容易被心底的仇恨控製自我了,麵對容瑾之,永遠難有平靜,仇恨驅使著他不顧後果報複容瑾之。
“唐大人!”被唐持支開的魏沉匆匆返回,目光定在唐持手裡的刑鞭上,臉色一度難看,見唐持還想繼續動刑,他當即叫停,“您僭越了!陛下不曾下旨動刑,容大人亦未被陛下罷官,您……”
眼見容瑾之的麵色蒼白,魏沉覺得背後一涼,他在路上碰見了來傳陛下口諭的項總管,知曉陛下讓他照看好容相否則以死謝罪,如果……如果容相真折在了詔獄裡,那他首級就不保了呀。
魏沉蹙眉,“唐大人,詔獄曆來是我錦衣衛管束的,即使您身為刑部尚書也不該在鎮撫司的詔獄動私刑!”語氣帶著疏離,“我會如實稟奏陛下。”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老狐狸你可彆害了我!他在心裡補充。
話罷,魏沉招來兩個錦衣衛百戶,越過唐持,命錦衣衛百戶把容瑾之抬去鎮撫司後堂臥閣,又讓人去請府醫來為容瑾之診治,辦完這些,魏沉緊繃的情緒才鬆下了三兩分。
魏沉走出臥閣,看見唐持在院落站著,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扯住唐持的衣襟,“唐持!我不管你與容相有什麼仇,陛下給我下了死命,如若容相稍出差池,我得以死謝罪!”
“我不像你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我還有老父幼子要養,你想死可以,但請你莫帶上我,更不要牽連我鎮撫司!”魏沉握拳朝唐持臉上一砸,憤憤道。
在生死麵前,魏沉哪還有功夫遵品階之禮呢?
魏沉揚起拳頭在快砸到唐持的臉的時候收了回去,他看著唐持,滿眼儘是失望,“唐持、唐大人,我拿你當友是願意信你,可你卻借我的手去給容相動私刑,你以為陛下把容相下了詔獄,容相就是失聖心了嗎?”
如果他沒有碰見項得恩,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回,那明日留在此地的就是他的屍首了!
“唐大人,鎮撫司供不起您這尊佛,天色已晚,大人請回吧。”魏沉鬆開唐持的衣襟,冷著臉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