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過喪家犬。 “朕會與你,共……(2 / 2)

聞言,唐持眼神一暗,動手整理衣襟,拂袖離開,陛下若問罪,他不會逃脫半分,但他跟容瑾之的仇,絕不止於此,更不可能翻篇不談。

忘了殺父之仇,安敢為人子?

五日後,鎮撫司後堂臥閣。

裴桓屏退府醫、侍從,揮不去的怒意包裹著他,這三日他度日如年,生怕一個不留意就失了容瑾之……他甚至動過殺了唐持的念,可他不能。

唐持是為社稷儘力、為萬民謀福祉的能臣、清官。

裴桓是君,他不該被自己的怨念驅使,殺一個能臣,如此不止寒朝臣的心,更寒了百姓的,與前朝暴君何異。

不過,裴桓沒有作罷,唐持擅動私刑是事實,降職是一定的,既然不能殺了唐持,那他便降唐持的官位、罰俸再將一堆瑣事都扔給唐持處理。

這樣,他既罰了唐持給容瑾之討回一點債,又可以讓容瑾之安靜休養,不那麼勞累,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裴桓將視線停在容瑾之身上,容瑾之的身體本就單薄,經詔獄一遭受了私刑,如今瞧著又瘦了一兩分,麵色也比往日差了很多。

裴桓哼哧幾聲,把額頭墊在容瑾之的手背上,“瑾之,朕把唐持降為侍郎了,還罰了他半年俸祿,堂堂刑部尚書如此知法逾矩,若不好好教訓一番,旁的臣子恐怕也是要學他這般風氣了。”

“瑾之,你知不知道,唐持說你豢養私兵的時候,朕險些信以為真,甚至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賭輸了。”裴桓蹭了蹭容瑾之的手背,故作委屈狀。

裴桓抬起頭,伸出手撫上容瑾之的臉頰,“可是當朕得知你在詔獄裡被唐持動了私刑,朕真的很想叫項得恩傳旨殺了唐持,我都不舍得讓你再受一點傷,他竟然借此公報私仇?”

說著,裴桓攥了攥拳,倘若唐持在他麵前,他定是要再揍人一頓的。

“朕前幾日看著鎮撫司的府醫進進出出,可怕極了,朕怕失去你……瑾之,歇一歇,好不好?你不必事必躬親替朕做那麼多事,朝堂或它之外的朕能擺平。”

再抬眼,裴桓見容瑾之一副好似恍若未聞的樣子,頓時氣結,倏然抬手掰著容瑾之的下巴,問,“容離,朕問你,你還有多少東西瞞著朕,嗯?”

耳畔聽著裴桓絮絮叨叨地勸導,堂堂帝王為小小臣子報仇,又想著讓他好好歇歇,心裡想笑卻笑不出來。

此事,的確是他容瑾之隱瞞在先,辯駁不了。

容瑾之思緒不覺放空,身體的痛幾乎察覺不到,想著該怎麼和裴桓解釋坦白,卻又覺得如何都無法開口。

忽然下顎被強硬地抬起,容瑾之倏然回神,怔怔地對上裴桓的眼,心陡然一揪,嚅囁開口,“我……咳!”

未儘的話被嗆咳阻擋,容瑾之緩了緩氣,勉強壓下疼痛,眼底濕漉泛紅,抓緊了裴桓的袖口,抬頭啞聲道,“臣的確豢養私兵,是不爭的事實。”

話落,單薄的身子不禁抖了抖,墨發垂落,露出脆弱的後頸,仿佛是在示弱。

“臣為陛下掃清暗地的障礙,無法、無法不用這些。”

他一個人見血就好,總不能讓裴桓那麼乾淨的人直麵這些肮臟吧?

容瑾之閉眼,泄了氣般鬆開裴桓的袖子,略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算了,怎麼處罰都隨他。

畢竟……容瑾之真的看清了裴桓眼底的那抹猶疑。

——在那一刻,裴桓也許是真的懷疑他的。

袖口的重力失去之後,裴桓神情微愣,想伸手去抓住容瑾之,卻在快靠近他的那一刻收回了手,佯裝左顧右盼,舒緩自己的情緒。

“瑾之。”裴桓視線重新落在容瑾之身上,看他露出了後頸,動作一僵,吞吞吐吐許久也沒有一句完整的話,“朕……我……”

那日,裴桓真真切切對容瑾之起了疑,有他父王遭人背刺為暴君所殺的事實在前,裴桓內心深處總與其餘人有著一道不可磨滅的隔閡,即使對誰付諸了信任,但隻要有什麼意料之外的東西,他又無法不去懷疑……

裴桓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容瑾之是與旁人不同的,誰都會背叛自己,容瑾之一定不會。

看著容瑾之那雙微泛紅的眼,裴桓心臟倏然絞痛:可,可我懷疑了瑾之……

“瑾之,”裴桓伸手撫上容瑾之的後頸,動作輕柔,語氣稍緩,“你我都清楚,走上今日這個位子,又如何少得了染血沾汙?瑾之,那本不該由你一人承受,朕不是養在花房的花骨朵兒,經不起折騰,受不住肮臟。”

他怎還舍得讓容瑾之一人承受呢?這些本該就是他要承受的。

就算他再有功績讓百姓享盛世福,史書都不會記載他裴逢時的皇位是正統,這個國本該姓蕭,而他是竊國者,即使這個國的上一任君主是個暴君、昏君,但也沒誰敢不承認那人不是正統。

“瑾之,”裴桓嗓音低沉,“江山與你,朕都不會放手,尤其是你……”

“所以,今後不必再瞞著朕什麼。”裴桓趴在容瑾之的肩膀上,似在向容瑾之扯嬌,“朕會與你,共進退。”他道。

容瑾之輕笑,長睫將眼底的黯然遮掩,虛虛抬了抬手,聲音依舊柔和,“臣謹遵陛下之意,明日派人將公文送至唐大人府上。”

話落,容瑾之扭頭彆開眼,繼續道,“臣身體不適,恐將病氣傳染龍體,陛下早些回去罷。”

裴桓聽著容瑾之同意了他提議的歇息幾日,一掃前幾日的煩悶,喜上眉梢:無他,瑾之聽自己勸罷了。

“唐持若是辦得不好,朕可還得另外問罪他。”裴桓彎眉一笑,他這是公報私仇嗎?當然不是了,讓唐持有為百姓謀福祉的機會,怎麼能叫公報私仇呢。

“不,朕今夜就在鎮撫司陪你,哪也不去。”

裴桓搖搖頭,他今日並不打算回宮,甚至已經擬定好微服私訪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