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看著唐持,假意安撫幾句,又給唐持本就事務繁多的日子添了不少公務。
“臣,不辛苦,謝陛下掛心。”唐持麵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行了謝禮,“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瞧著裴桓暗戳戳地給唐持下套添公務,知曉裴桓與容瑾之的關係不似一般君臣那樣簡單的太師聞穆清無奈搖頭。
聞穆清心道:唐持這回真真是把陛下惹惱了,給容離那小子動私刑,跟在太歲頭上動土有什麼區彆?不過,好歹保住了命,平日事務繁多又如何,總有不被陛下計較的一天,若是丟了性命就沒那個機會了。
“諸卿可還有什麼異議?”裴桓看著一眾大臣,詢問。
見裴桓已經敲定人選,眾臣哪敢有什麼異議,拱手作揖,異口同聲道,“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項得恩拔高聲量,“退朝——”
“臣等告退!”
眾臣行禮告退,陸陸續續離開。
唐持離京賑災的速度很快,想必也是記掛著潛州百姓的日子。
京郊長亭外,唐持停留片刻,回望京都皇城,看它繁華如初,思緒萬千。
唐持日夜不敢忘的是殺父仇滅門恨,不能替父報仇,他枉為人子,可,歸根結底,他的父親……死有餘辜。
他父親曾是一方鄉紳,奈何太過剛愎自負,他恨滅他陳家滿門的容瑾之,也怒他父親的舉止無度,連累全族上下百餘人白白送命。
“父親。”唐持低喃,“哪怕孩兒窮極一生……也會一點點彌補您犯下的錯。”孩兒不孝,今後怕是不能報這殺父之仇了。
容離說得對,自己跟父親一脈相承,不明是非……唐持不禁自嘲。
回過神,唐持策馬揚長而去,馬蹄掀起塵土,唐持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日午後,天氣正好,用過了午膳,裴桓與容瑾之同去禦花園散心,兩人十指相扣閒庭漫步,如漆如膠。
“瑾之。”裴桓喚了聲,目光所及除了容瑾之,再沒誰能入眼。
微風徐徐,卷起衣袂,裴桓感受著手邊餘溫,他貪圖著與容瑾之的分毫,隻想把這一刻定格在此,然後他們就像現在這樣,一直執手到老,不必因為旁人的閒言碎語分開。
“嗯?”聽裴桓在喚,偏頭直直撞進裴桓的眼,那雙飽含深情的眸子中隻倒映他一人的麵容。
容瑾之一怔,倏然彎了眼睛,輕輕應聲,但有些不好意思,隻能轉了話題。
“……此路好似通向上書房,這個時辰彥之應當在,我們去瞧瞧他吧。”
頓了頓,莞爾道,“多日不見,還有些想念這孩子。”
“好。”裴桓點頭答應,忽而一笑,“也不知這幾日,被溫侍中照顧著,其琛那孩子回過神沒。”
那日,他與容瑾之把其琛帶回宮裡的時候,那孩子大抵被是嚇著了,也幸好有長姐安排的女侍中在,否則他都不知該如何安撫一個孩子了。
“多虧了長姐忍痛割愛,把溫侍中留在了宮裡給朕,內宮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其琛那孩子也讓她照顧得很好,你我二人也少操了不少心。”
裴桓握緊容瑾之的手,此生有心上人在旁,大周百姓能見盛世,他了無遺憾。
“走吧。”裴桓牽著容瑾之,與他前去上書房。
上書房較為偏僻,鳥鳴蟲吟,一派安然,通廊皆栽上君子蘭,臨池塘中蓮葉搖搖。
快到上書房門口時,容瑾之掙開了裴桓的手,先一步走了進去,看到裴其琛從書本裡抬了頭。
裴其琛愣了愣,起身向二人行禮,“先生,父……親。”
容瑾之彎腰,溫柔地摸了摸裴其琛的頭,“怪你父親不提前告訴你,嚇壞了吧?”
聞言,裴桓頓時語塞,轉念一想,他好像也反駁不了容瑾之這番話。
裴其琛點點頭,看向裴桓時,多了幾分拘謹,“剛開始確實嚇著了……不過,溫姑姑告訴弟子,先生很好,父親也很好,弟子就沒那麼怕了。”
“你家先生自然是頂好的。”裴桓很讚同溫侍中對容瑾之的評價。
見裴其琛麵對自己時還有些拘謹,裴桓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緩緩道,“其琛,不管你從前是誰,那日我把玉佩給了你,你就是我的兒子,在我麵前不必拘謹。”
“瑾之,你說呢?”裴桓與裴其琛齊齊看向容瑾之,隻聽裴桓問道。
“……嗯。”
容瑾之見裴桓和裴其琛一大一小齊齊看著他,無奈地扯唇,隻能應了聲。
轉而對裴其琛道,“應當下學了,彥之,去找溫姑姑用膳吧。”
裴其琛乖巧地點點頭,快速出門,仿佛鬆了好大一口氣似的。
“孩子怕你。”容瑾之挑眉看向裴桓,神情帶了幾分挑釁。
看著匆匆跑開的裴其琛,裴桓不免疑惑,心想:自己當真那麼可怕嗎?
“瑾之比朕更得其琛的心啊。”裴桓佯裝無奈,搖搖頭,甚至為了演得真切還歎了歎氣。
聽了容瑾之那帶著挑釁的話,裴桓湊近容瑾之,環抱他的腰,“來日方長,其琛隻是被嚇到了,說不定,過些時候,他就粘朕了。”
話罷,裴桓吻上了容瑾之的唇瓣,一時沉淪其中。
換氣時偶然抬頭,看見去而複返的裴其琛,裴桓動作一僵,迅速鬆開容瑾之,輕咳幾聲,故作淡定,“其琛可是落了什麼東西在上書房?”
容瑾之被裴桓圈在懷中,細細輕吻,可片刻就被其鬆開,正愣神間就聽裴桓的話,倏然回神。
裴其琛磕磕巴巴的道,“是、是有件東西忘了……但不礙事,兒臣就先退下了。”
容瑾之看著裴其琛匆忙逃走,還被門檻絆了一下,笑意不變地擰了一把裴桓腰間軟肉,“陛下,白日不可宣淫。”
這下倒讓孩子看了個正著,孩子教壞了怎麼辦?雖如此想,容瑾之卻悄悄舔了舔唇角。
腰間突然被人掐了一把,裴桓一陣吃痛,輕輕抓住容瑾之的手。
“容卿的意思是……朕明白了,朕等天色晚了再與容卿同床共榻。”裴桓故作恍然大悟,調笑道。
但很快,裴桓就收斂了玩笑的語氣,“好了好了,朕不逗瑾之了。”拍了拍容瑾之的手背,安撫道,“我們回養心殿吧。”
都被孩子看了去,裴桓也不好意思再繼續了,心裡想著下回要找個沒人的地方。
“……”
容瑾之收斂了笑意,伸手扼住裴桓的下巴,盯了他一會,倒是給自己氣笑了。
“陛下,臣發現您是越來越能說會道了。”
容瑾之湊近裴桓,輕嗬道,“如今上書房已經沒了人,做了一半就停未免太過……”
點到即止,語焉不詳,聲調曖昧引人遐想。
容瑾之一手鉗製住裴桓的下巴,一手攬住他的腰,湊近親吻。
可眼睛是睜開的,裹著促狹的笑。
“嗯?!”
突然被容瑾之攬過腰,微微驚訝,尚未反應過來,麵前的人已同他唇瓣相依。
“容瑾之!”換氣時,裴桓結結巴巴,一句完整的話都沒吐出來,“你你你你……”
方才是誰同他說白日不能宣淫!這萬一來了個宮娥,那豈不是丟死人了……
裴桓心裡雖然想著不能再丟臉,但動作卻不曾見抵觸容瑾之,甚至還百般配合著。
繼綿長的吻後,容瑾之又用鼻尖蹭蹭裴桓的臉,含笑道,“嗯?我怎麼了?”
“陛下害羞了?”容瑾之湊近裴桓,明知故問,還仿佛訝然似的,挑了挑眉。
“可全宮中都知曉陛下英武非凡,臣可被折騰死了。”
指尖勾起裴桓的發絲,容瑾之戳了戳他的肩頭,一貫溫柔的笑顏平添幾分惑意。
“那今夜臣好好伺候陛下,可好?”
聞言,裴桓輕咳幾聲,眨了眨眼,故作正經,“太醫說了要節製。”好似忘了方才不是他先撩撥的容瑾之。
隨後,裴桓牽過容瑾之的手,瞬間又改了主意,“朕可真是一點都拒絕不了容卿。”變相地答應了容瑾之那句‘今夜伺候’。
裴桓貼在容瑾之耳旁,嗓音低沉,“古語有言良辰吉時不可誤。”稍頓,又道,“容卿隨朕回宮吧。”
“臣遵旨。”容瑾之彎眼。
容瑾之正欲與裴桓回寢殿,一隻潔白的信鴿撲朔著翅膀落在他的肩頭。
瞧著像是急信,容瑾之顧不得旁的,率先抽出密信,大致掃了眼,眉頭便蹙起。
將信遞給裴桓時,容瑾之沉著臉,鄭重道,“陛下,臣身體修養得差不多了,請準許臣前去潛州。”
裴桓從容瑾之手裡接過信,再好的自製力也不能讓他壓下心底滔天怒意。
“官商勾結?他當我大周律令是擺設嗎!”
官商勾結無疑是裴桓的一大忍耐底線,前朝梁帝時,不乏有官商勾結的事情發生,不少百姓在官和商的打壓下白白丟了性命,更有甚餓殍遍野……
“準奏。”聽見容瑾之請旨前去潛州,裴桓也顧不得反對,當即同意了。
“朕讓魏沉率錦衣衛隨你一同前去,凡參與此事者,論罪當誅。”裴桓敲定主意治那些人死罪。
“陛下息怒。”容瑾之安撫似的拍拍裴桓的手背,輕輕歎了口氣。
“大周還有許多事等著陛下裁決,陛下莫氣,剩下的交給臣便好。”容瑾之莞爾,應下裴桓的決策,對付這些人,也不需要用他的勢力去做。
“臣先回府邸收拾一番,即刻啟程。”容瑾之貼近裴桓的唇,一觸即分,“先去批奏折,不必擔心,萬事有我。”
唇角溫熱轉瞬即逝,裴桓片刻恍神,伸手捏了捏容瑾之的指尖。
“瑾之,萬事要以你的身體為先。”裴桓啟唇叮囑,“魏沉隨你安排,你不必事事躬親。”
裴桓抬眼緊盯著容瑾之,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鐫刻在腦海與心裡的最深處。
“我與其琛等你回來。”末了,裴桓又補充。
“臣遵旨。”容瑾之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