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悅你,生生世世。
身後滿城煙火綻放,裴桓動作一滯,被容瑾之擁入懷了才回過神,聽他肺腑之言。
這番話在耳旁反複徘徊,一字一句無不牽動著裴桓的心。
“容卿,”呼吸交纏,裴桓也不管他們周圍有沒有人,輕輕壓在容瑾之肩上,“這煙火我很喜歡。”
“容離,我亦心悅你,即使踏遍千山萬水,或是日月更替,都不能分開你我。”裴桓亦表心意,嗓音略帶嘶啞。
話落,裴桓附上容瑾之的唇角,深深烙下一吻,與容瑾之交纏換氣時,緩緩道,“任憑世俗不容你我,我亦與你攜手共老。”
他與瑾之顛沛流離半生,是數不清多少次以命搏之才換來了兩相信任。
這層信任,無人攻克。
白首不相離,不過黃粱夢一場罷了。
容瑾之緊緊抱著裴桓,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煙花的爆響模糊了他壓抑的哭聲。
滿城煙火,熱烈而來,又匆匆謝幕。
容瑾之握住裴桓的手,穿過長街,牽引著他走回丞相府。雖久未歸家,但陳設依舊。
在臥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容瑾之急匆匆的把裴桓壓在門上,仰頭親吻著。
唇舌相依,卻嘗到苦澀。
容瑾之突然想到,他那死去的母親,宛如詛咒一般的話回蕩在顱腔,字字句句,痛徹心扉。
——“容離啊,我們娘倆都被放棄了,這一生都愛不得,生彆離,不能如願。”
……是啊,不能如願。
容瑾之忽而緩慢了動作,機械般地細細吻著,邊吻邊向後走,他一拉裴桓的領口,二人一起跌落在床榻上。
容瑾之在下,仔細端詳著裴桓的眉眼,飽含眷戀,沉默半晌,忽而笑著說,“陛下,我可是最怕痛了。”
他的雙手搭在裴桓肩上,附耳道,“抱緊我。”你的溫度,讓我知道我還在活著。
裴桓與容瑾之一齊跌在榻上,對上他那雙含情眼,心底不免觸動,隻一眼就深陷其中,願意與他共沉淪。
聞言,耳旁一陣酥癢,“我給你墊著呢。”裴桓揚起笑,“容卿莫怕。”
往日,‘容卿’二字正經多了,今日,卻有些調情的意思。
裴桓伸手攬住容瑾之的腰肢,將額頭埋在他的頸窩,“你瞧,我一直在。”在他耳旁輕吹一口氣,語氣溫和。
內室燭火搖曳,忽明忽暗,帳中香縈繞。
裴桓擁著容瑾之同床入眠,心底沒有了煩躁不安,他一下就入了夢。
空幽燕王府外,禁軍左右排開,一輛帶有國子監旗號的馬車緩緩停在王府門前。
府外護衛見此,遂進前廳回稟燕王。
片刻,燕王裴秉遂攜妻出府迎客,不為其他,隻因來客與他們是舊相識了,關係甚密的摯友、知己,沒有不迎的道理。
後院演武場,十一二歲的少年正拿著父親為他澆鑄但未曾開鋒的短劍,向兄長炫耀般地舞弄,玩得起興。
兄長無奈,隻看著少年玩鬨。
管家走至二人身側,拱手作揖,“貴客來訪,王爺讓世子帶小公子去前廳見客。”
話罷,管家退下。
裴桓不情不願地把木劍扔下,跟著自家兄長去了前廳。
“葛前輩。”燕王世子見了客人,遂作揖行禮,還示意裴桓與他一起。
“前輩。”裴桓跟著兄長的動作,也朝葛世鏡行禮問安。
葛世鏡雖年過古稀,但精神矍鑠,慈眉善目,自帶書卷氣的柔和氣度。
他捋著花白的胡子嗬嗬地笑,“怎讓王爺親迎老朽?真是慚愧。”
看到燕王的兩位兒子時,葛世鏡又讚道,“真是少年出英才,燕王有福啊。”
容瑾之跟在葛世鏡身邊攙扶著。
一襲青衫,發帶半束發,眉眼低垂,乖順地向燕王府諸位一一見了禮。
葛世鏡拍拍容瑾之的肩,介紹道,“這是瑾之,我的養子,也是我最得意的學生。”
葛世鏡眼底滿是慈愛,“這次來空幽也是為了讓瑾之在此地多學習些,這幾月我們會留在空幽,叨擾王爺了。”
“你我是多年舊識,你又難得來空幽,我豈有不迎的道理?”裴秉遂抱拳笑道。
葛世鏡對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知己,今日葛世鏡又是以勤王之名入空幽,不管如何,他都沒有等客進門的道理。
“我家幺兒比起瑾之可還差些沉穩,倒是瑾之,舉手投足都有葛兄當年雄姿英發的模樣,葛兄大才。”聽此言,裴秉遂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容瑾之,適才說道。
一旁,聽著阿爹說自己不夠沉穩的裴桓噘嘴哼哧,像在反駁他阿爹,餘光瞥了瞥容瑾之。
“嘁,小古板。”裴桓嘟囔。
裴桓聲音不大,但容瑾之自小耳聰,仍聽清了,瞥了眼裴桓,衝他彎了個輕蔑的弧度。
旋即又乖乖巧巧地垂首,仿佛剛剛那笑是個錯覺。
這邊葛世鏡和裴秉遂互相說幾句客套話,然後就讓這些小輩自行離去。
臨走前,裴秉遂還囑咐容瑾之隨意逛逛,又讓裴桓多照顧著客人。
長輩離去,容瑾之根本不裝了,向世子行禮告退,理也不理裴桓,轉身向藏書閣那邊去了。
裴桓自然看清了容瑾之的神情,他哪受過這般待遇,心下頓時一驚,想惱又不敢在父親麵前惱,愣是乖乖吞了這口氣。
“父親與前輩慢慢敘舊,孩兒一定照顧好小公子。”裴桓故作乖巧,心裡卻有旁的想法。
等兩位長輩離開,裴桓剛想跟容瑾之說什麼,卻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兀地氣結。
“去找瑾之吧,我與你嫂嫂還有事要談,不陪你了。”世子摸了摸裴桓的腦袋,笑意不減。
話剛落,世子亦離開,隻留裴桓一人在前廳。
裴桓左右斟酌,也往藏書閣去了。
容瑾之不熟路,準備自己去摸索偌大的王府,也沒想到走到藏書閣去了。看到牌匾的那刻,心底稍安,推門而入。
藏書閣內的藏書極多,浩如煙海,容瑾之在一排排書架中掃視,在最角落的一排裡忽然頓住腳。
……帳中香?夜夜驚啼?
在一堆論語列傳兵法的書籍裡,嫩黃和嬌粉色倒顯得格外醒目了。
容瑾之的表情一言難儘。
他並不好奇,聽書的名字就覺得不是啥好東西。
剛準備走開,就看到書架旁一閃而過的身影,愣了愣,語氣輕柔,但麵無表情。
“裴二公子,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聞言,裴桓從那一堆兵書抽出了一本帳中香,在手裡把玩了片刻,才道,“父親讓我待客,客入藏書閣,我自然要做陪。”
說著,裴桓揚了揚手裡的帳中香,“怎麼,瑾之兄也對它感興趣嗎?”語氣就挺欠揍,白的也被他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