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之兄不若隨我去東院,我臥房裡可還藏著不少。”裴桓雙手環抱,故作紈絝姿態。
帳中香。
夜夜驚啼。
其實他也不曾翻閱,讓人找來就隨意扔在角落了。
不過,空幽其他紈絝,好像有了什麼攀比心,每每一聚,討論的都是何時何時看了何物,裴桓為了融入他們,自然跟著他們的步子去找了。
容瑾之聞言,嗬笑了聲,淡淡道,“書邊嶄新,並無翻閱痕跡,便知裴二公子沒碰過。”
明裡暗裡好似嘲諷挑釁似的。
他不予理會裴桓的放蕩之語,簡單選了幾本治國理政的書,準備繞開裴桓。
隨意一瞥時,裴桓手中那本帳中香背後印著雙男纏綿,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容瑾之頓了頓腳,下意識離裴桓遠了一些,斟酌片刻,緩緩問,“……裴二公子好男風?”
裴桓還未反應過來容瑾之這話何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手裡的帳中香,麵色頓時一僵。
隨後,裴桓像是拿了什麼燙手山芋,把那本帳中香扔出了藏書閣,心裡更罵了一通替他尋畫本子的侍從。
下一刻,裴桓似是想到什麼般,又換了一副神情,走近容瑾之,唇角微揚,“瑾之兄試試便知。”調笑。
“……”
容瑾之的表情僵硬一瞬,旋即抿唇,默默後退好幾步,與裴桓拉開個安全距離。
“王爺夫人可知曉此事?這等隱……”容瑾之說不出太過露骨的話,換了彆的詞,“病症,該是多注意些。”
容瑾之真是開了眼,聽聞過有斷袖之癖,但親眼見到還是另一番體會。
……頭好痛。
皺了皺眉,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克製住想跑的衝動,仍端方地行了禮,欲要告辭。
“瑾之兄躲什麼?”裴桓嘖了聲,明知故問道。
聽容瑾之提起自家爹娘,刻意拉長語氣,“自然——”又稍稍停頓,“不知道了。”
裴桓看著容瑾之皺起的眉,知他想走,繼續調笑,“瑾之兄可是身子不適?”
隨後,裴桓便像是多年不見的摯友般,伸手扯了扯容瑾之的衣袂,“那不如,來我院中歇息?”
“……”容瑾之的頭越來越痛了,他隻想跑,離裴桓遠點,可奈何裴桓扯住了他的衣袖,二人之間幾乎沒了空隙。
容瑾之能夠嗅到裴桓身上的味道,一種淺淡的皂香,竟意外的沒有胭脂氣味。
容瑾之一怔,冷靜下來,默默抬眼看向裴桓,忽而莞爾一笑。
他湊近裴桓,反手抓住裴桓的衣袖,幾乎與他鼻尖相觸,附耳答應,“……好啊。”
與此同時,門□□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怒喝,“裴桓!”
容瑾之輕咳。
沒想到是王爺來了。
門外,裴秉遂拿著裴桓方才扔出去的畫本,怒氣衝衝進來,眼見著幼子在跟摯友的得意門生膩歪,頓時兩眼一黑。
裴秉遂氣結。才一個時辰不到,他家這兔崽子就把人好好的徒兒給禍害了!
“……”
裴桓目光下移,落在親爹手裡的畫本子上,腦袋一片空白,心說這畫本什麼時候被我爹拿了?
“爹,我錯了!你聽我解釋!”裴桓像敲定了什麼主意,秉著先認錯少受罪的歪理,當即向裴秉遂認錯。
熟練的讓人沒眼看。
容瑾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衣物,垂眼掩袖,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他向王爺行了一禮,不動聲色地添了一把火,“王爺莫要動怒,跟裴二公子沒有關係……”
容瑾之無視裴桓震驚的眼神,施施然離開。
事情的結果無非是裴秉逐狠狠教訓了裴桓一頓,二人的梁子就此算是結下了。
自那天之後,容瑾之身邊總能看到裴桓的身影,今天在書架裡抽到雜書,明日飯盒裡被放了老鼠。
等等等諸如此類,無痛不癢的小把戲。
然後容瑾之就不動聲色地借著看望裴秉逐的由頭,稱他代裴桓拿東西送給燕王,最後裴桓都會被收拾一頓。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半月後的獵場,矛盾放大爆發出來。
容瑾之一向珍視的女式玉墜子,那種煙花柳巷常用的飾品不見了,他翻遍了整個帳篷都沒能找到,直到一個小侍從說他看到裴桓拿了一個差不多的墜子。
容瑾之眉目一沉,拿著弓箭就去獵場找裴桓。
獵場,少年身著藍衫,與裴桓站在一起,看著裴桓手裡那塊玉墜,說道,“裴桓,你要不還是給人還回去吧?伯父知道了,該拿軍法處置你了。”
十二三歲的彭遠義還很好,沒有被日後權勢利益蒙蔽雙眼的瘋狂順從,也與裴桓關係甚密。
“怕甚?容離不跟我爹告狀,我爹就不會知道。嘁,這玉也沒什麼可稀奇的,容離怎地那樣稀罕。”裴桓撇了撇嘴,不甚在意,把玩著那塊玉墜。
彭遠義扶了扶額,裴二公子裝起紈絝來,那脾性真的很難不讓人打他。
“那你,自求多福吧。”彭遠義砸吧砸吧嘴,目光停在不遠處沉著臉走來的容瑾之身上,“算賬的來了。”末了,補充道。
裴桓將玉墜收在袖袍裡,回過頭,與容瑾之四目相對,一股無形的硝煙迸發。
視線下移落在容瑾之握著的弓箭上,“怎麼,容公子要與我比試?”裴桓雙手環抱,瞥著容瑾之,挑釁道。
容瑾之直接搭弓箭,拉滿弦。一箭直出,擦過裴桓的側臉,正中身後靶子的正心,箭羽震顫,足以看出他使了多大的力氣。
彭遠義瞪圓了眼睛,下意識爆出一聲粗口。
“裴桓,好玩麼?”
容瑾之一改往日風輕雲淡的模樣,眉宇間都是戾氣,上前揪住裴桓的領子,連尊稱都沒了,直呼其名。
“你在家中受寵,自然可以不知世事,裝個紈絝躲過上麵疑慮,有父母兄長相護,大可無憂無慮。可世道變化無常,你能保證一輩子活在王府的庇佑之下?你不學無術毫無作為也彆妨礙旁人。”
“裴桓,我與你不同,彆來招惹我。”
一道箭矢擦臉而過,裴桓驚怒,正想近身反攻,卻先被容瑾之抓住了領子,聽他字字質問,尤其是在他提起了燕王府後,心下更是惱怒。
裴桓怒地反駁,“那又如何?是,我就是不學無術,我就是毫無作為,可我日後紈不紈絝,有沒有王府庇護,又與你何乾?”
“即使我失了王府庇護,一樣能紈絝下去!”裴桓袖袍下的手攥成拳,他如何不知世道無常,可知道了又怎樣呢?
燕王府的一言一行都被那位派人盯著,他家兄長已經成名,那位對燕王府心有猜忌,若自己不裝紈絝,不裝不學無術,來日那位不知能列多少罪名拔除王府。
“我們本就道不同不相為謀!誰願意招惹你了。”裴桓從容瑾之手上掙開,若不是他爹日夜叮囑,教他習武不是拿來打私架的,他早就跟容瑾之動手了。
“如此最好,收起你那些無關痛癢的小手段。”容瑾之冷嘲,“是我多嘴,你能做一輩子的紈絝少爺,那就安分做好一點。”
在二人撕扯之際,那枚玉墜子從裴桓的袖子脫出,磕在了石頭上,容瑾之蹲下身撿起,形狀完好,但有了裂痕。
容瑾之撫摸著墜子裂紋,半晌沒說話。
直到小侍從匆匆趕來,喊道,“容公子,葛老喚你過去。”
“知道了,這就去。”容瑾之的嗓音略微有點哽咽,仍對小侍從很有禮貌,無視裴桓,直接離開。
此事第一時間就傳到燕王和葛老那裡了,不然葛老也不能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