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攜手共度。 “大帥,夢該醒……(1 / 2)

裴桓心緒亂成一團,聲線顫抖,“彆說了瑾之。”他抱容瑾之的手更緊了,加快策馬速度。

他想說,這不是夢。

血腥味撲鼻,裴桓語氣哽咽,“如果,如果我來遲了……”話還未完,裴桓繼續加快策馬速度。

他不敢想,如果他真的來遲了,那……瑾之該怎麼辦?追兵是衝他來的,該死的那個是他,而不是瑾之。

“我有什麼可羨慕……”聞言,裴桓一口氣梗在心口,喘也不是吞也不是,連連苦笑,“容離,我也沒家了,所以你要活下來。”

他才失去了家。

他不想再失去誰了。

“瑾之,彆睡,我們回營了。”

密林儘頭,是空幽軍營。

“魏沉,去找醫師來!”裴桓躍下馬,吩咐魏沉,抱著容瑾之跌跌撞撞地直奔主帳。

帳內,裴桓輕手將容瑾之放在軟榻上,衣袍已經染遍了血,有他的,也有容瑾之的。

看著醫師給容瑾之診治,裴桓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身體微顫,下一瞬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喘著粗氣,嘴角溢出鮮血,滴在地上猶如血蓮開綻。

傷口崩裂的陣痛,裴桓才有所感覺。

原來,傷也可以這樣疼。

那,瑾之呢?羽箭穿透胸膛,他又該多痛?

彭遠義掀開簾子進帳,卻見裴桓跪在地上,身邊已經一攤血了,神色微變,他趕緊傳了另一個醫師來,近前把人扶到座椅旁,讓裴桓能倚著座椅以作支撐。

裴桓的意識逐漸模糊,他本就強弩之末,能撐到回營,已是幸極。

……

容瑾之的意識是若有若無的,他偶爾能聽見各種各樣的聲音,大部分安靜的時候,能聽到一個人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話。

他以為他死了,可在清醒的那刻,容瑾之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譬如,忽然熱情不少的軍營。

“容軍師醒了——!”軍醫一進門跟他對上視線,直接出帳嚎了一嗓子。

然後容瑾之的帳篷就擠滿了人。

“……”容瑾之對這種撲麵而來的熱情無所適從,好在還有彭遠義擋一擋,把無關人員轟了出去。

“你可算醒了,昏迷了半個月,再不醒裴桓要急死了。”彭遠義把藥端來。

容瑾之默默喝藥,問:“將軍呢?”

“延寧,他……”彭遠義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容瑾之把碗扔了,下榻就向外走,嚇得眼睛都瞪圓了,趕緊攔住。

“我靠,你乾什麼?”彭遠義看他白色裡衣又滲出血了,心突突跳了好幾下,趕緊叫醫師進來。

“他怎麼會在延寧?出什麼事了?”容瑾之顧不上傷口,被強按著動不了,隻能仰頭問彭遠義。

彭遠義明顯被整傻了。

“不,他一點事都沒有!”彭遠義總算反應過來,容瑾之是以為裴桓出事了,忙解釋,“你放心吧。”

彭遠義一想起裴桓這半個月,跟著魔了一樣連番派兵、尤其是派自己攻打延寧,不禁抖了抖身子。

“這半個月,裴桓一直排兵布陣攻延寧,連你們出事那片林子,都被他拿來當誘餌誘敵了。”

這半個月,程子綏有張良計,裴桓就有過牆梯,二人就像棋局外的推手,或是推人為棋,或是以己為棋。

跟程子綏搏智搏了七八日,裴桓又改強攻,程子綏則是嚴守。之後,裴桓派彭遠義去截延寧軍糧,一前一後,把延寧圍成了困獸。

“昨日,程子綏遣人送信來邀裴桓入城和談,延寧是我們的了。”

彭遠義拍了拍容瑾之的肩膀,“寬心,裴桓不是孤身入敵營,他可帶著三百鐵騎入城呢,就算程子綏擺了鴻門宴,吃虧的也不是裴桓。”

“我們安心等他回營便好。”彭遠義確信道。

帳外短暫地停了雪,旌旗獵獵,戰鼓擂擂,宣揚著他們戰勝的喜悅。

裴桓起兵一年多,又奪大梁一座城。

此戰,徹底動搖了大梁軍心。

京城達官貴胄日夜惶恐不安,紛紛想:到底是誰在傳空幽交裴桓手上,完了?照這個架勢,要完了的是他們吧?!

延寧總督府,裴桓與程子綏麵棋而坐,一白一黑的棋子在他們手上布滿了棋盤。

或是死路圍困,或是破局強攻,全然將他們這半個月兩軍對陣的情形重新擺了一遍。

程子綏落下最後一子,卻遭遇滿盤皆輸的局麵,他看也不看這敗局,而是對裴桓提了句,“燕王再不飲,茶該涼了。”

“茶涼了換一盞新茶,也能一解渴口之憂。”裴桓將棋子放回棋盅,語氣平緩,“不是嗎?”

裴桓端起茶,抿了口,繼續道,“同理,程大帥今日若是願降空幽,孤不動延寧一民一卒,大帥還是延寧的大帥。”

“來日孤也會給大帥一個嶄新的天下。”

裴桓動手搞亂了勝負已分的棋局。

“大爭之世,人人都為棋,大帥是想一直做那顆隨時能被摒棄的棋子,還是願意跳出棋盤,與孤爭奪天下?”

程子綏拿扇的手一緊,讓他死很容易,讓他降不如直接給他個痛快,了結他。

裴桓站起身,踱了幾步,“孤的兄長生前,常稱大帥足智近妖、算無遺策。”

“算無遺策?程子綏,那你可有算到天下百姓在過什麼日子嗎?”

“餓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的場麵,你可曾見過?為了讓幼子活下去,拚命攔下過路人求食的場麵,你可曾遇過?”

餓殍遍野、易子而食、攔人求食。裴桓都遇過。

“你可曾算到,皇城禦史台死了多少為民請命,拚死勸君的文臣?”

“你可曾算到,你信任、效忠的陛下,如何對待戍國忠良的?”

裴桓笑了笑,“大帥,仁君賢臣的夢該醒了。”話罷,不等程子綏回答,裴桓拂袖離去。

走出總督府,裴桓便快馬加鞭回營了,三百鐵騎緊隨其後。

“王爺!容軍師……”軍營外,護衛替裴桓牽住了馬,正準備告訴他,容瑾之醒了。

話還未完,裴桓就不見了蹤影,護衛一臉茫然補充,“醒了……”

好不容易止了血,躺了半個多月的容瑾之好說歹說才勉強讓軍醫同意出來走走。

風雪皆止,容瑾之披上厚重的外袍,在主帳外緩慢踱步。胸口的貫穿傷算是傷了身體根基,不死已經是大幸了。

容瑾之低低悶咳,本想回帳,身後傳來清脆的馬蹄聲,伴隨著將士們興高采烈的聲音,“將軍回來了!”

聞言,容瑾之下意識回頭去看,卻看不清裴桓的身影,他被圍堵的將士們遮了個嚴實。

容瑾之下意識地揚唇。

裴桓撥開圍堵在身旁的將士,“走走走,彆擋著我去找你們軍師。”催他們讓路。

他看到了容瑾之,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