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之瞧裴桓心不在焉,也不嫌他身上全是血,主動攬過去,貼貼裴桓的臉,轉移話題,“陛下,崔越查到了有關背後之人的消息,與前朝也有些關係。”
伸手勾住裴桓的袖口,彎眼,“去瞧瞧?那可是老朋友了。”打了那麼多次交道,殺了前朝那麼多人,怎麼不算老朋友了呢?
裴桓與容瑾之臉貼臉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渾身是血,臟了你的衣袍了。”
聽容瑾之提起前朝,裴桓思緒一轉,點點頭,“嗯。”
與自己心中猜想分毫不差,彭遠義果然跟前朝殘黨勾結了。裴桓輕蹙眉,伸手握住了容瑾之。
“他們的手越伸越長,我們豈有退讓的道理?”裴桓揚起笑,握容瑾之的手緊了緊,“也該與他們有個了斷了。”他像是敲定了什麼主意要瞞著容瑾之那般。
裴桓牽著容瑾之的手,正欲出地牢,臨走前,身後傳來魏陳一句,“錦衣衛請老夫人上路。”
長刀出鞘,生人離世,彭家從此成了一盤散沙,再沒重燃複生的可能。
地牢外,裴桓闔了闔眼,“瑾之,原來親手殺了摯友,與殺旁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他道。
自然是……不同的。沒有傾注感情的人,是不會為人死而難過,但人被稱為人,就難以割舍情感。
容瑾之隻能道,“是他負你。”
可人總要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代價。裴桓是皇帝,注定他不能將喜好表現的過於明顯,有了軟肋並不可取。
為君者,自然殺伐果斷。
一路二人沉默,一齊走回宮殿,崔越已經在此地等候多時,瞧見二人前來,將此事簡單敘述,“彭將軍回京之前,私下與前朝長公主相見。”
前朝餘孽的主心骨,前朝長公主蕭清如。
此人心狠手辣,慣會工於心計,與蕭清如相對,很難占上風。
“不出意外,長公主接下來會有大動作。”容瑾之評價,“臣並不建議與此人正麵相對,隻能智取。”
“如此,便依容卿所言。”裴桓思忖片刻,將容瑾之的提議答應下來。
裴桓從項得恩那接過帕子,將臉上血跡擦淨,開口道,“三十六計智取為上,蕭清如此人行事狠辣,本身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如今敵暗我明,我們算是占了下風。”
“為今之計,引蛇出洞。”
裴桓點到即止,他並不準備告訴容瑾之自己真正的打算,他清楚容瑾之不會同意讓自己以身犯險的,同樣,他也不會選擇讓容瑾之犯險。
“崔越,你與魏沉一暗一明,商議如何搭一條暗線,與明麵的勢力相輔相成。”裴桓目光落在崔越身上,說道。
崔越沉默半晌,想到二人之間的關係,終是彎膝向裴桓下跪,“是,陛下。”
容瑾之適時開口,對裴桓道,“崔越是臣提拔上來的,可以信任,日後崔越以陛下馬首是瞻,臣的權力交還於陛下。”隨後看向崔越,“下去吧。”
崔越忙不迭答應,“是。”
容瑾之壓下心底的不安,“臣不會乾涉陛下的任何決定,臣隻希望陛下不要以身犯險,莫要受傷。”
許是察覺語氣略微沉重,容瑾之又揚起笑意,“臣多言了,晚上陛下來臣府邸,臣親自為陛下洗手作羹湯。”
聞言,裴桓動作一頓,點點頭,“容卿寬心,朕有分寸。”話鋒一轉,他又道,“那朕可要等著容卿為朕作羹湯了。”
是夜,裴桓換了身常服,至容瑾之府上。案桌前,裴桓與容瑾之相麵入座,桌上菜肴簡單頗有家常的風味,卻都是他所愛。
裴桓稍愣神,遂動手斟滿了二人的酒盞,“佳人美酒在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瑾之,得你,已是幸極了。”
佳人、美酒,他都得到了。
可,先人常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不知還會失去什麼。
半晌,裴桓把酒盞扔在一旁,俯身上前,反手將容瑾之按在了桌上,與他唇瓣相依。
或是眷戀,或是不舍。
“瑾之,等我安定天下,我帶你遊遍山河,可好?”換氣時,裴桓攬住容瑾之的腰肢,壓低聲量,詢問。
似乎是美酒醉人,亦或是月色,容瑾之仰頭承受裴桓的吻,換氣之際啞聲應了,“……好。”
二人不知何時結束的這夜,直至月色斑駁,灑落一地的碎銀,燭火堪堪熄滅,寂靜無聲。
容瑾之在日上三竿時才悠悠轉醒,身側裴桓已不知蹤影,摸上被褥微涼,顯然人走了許久。
他一怔,下榻寫了張小信箋,隻道出門三日,勿念,而後用一塊硯台壓住,這才起身離開。
依舊掩人耳目,容瑾之悄悄來到溫成宴留給他的僻靜府邸,勉強壓下不安,乖乖聽從溫成宴的安排。
這三日,他恐怕見不了裴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