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斟酌道,“遼安,此前一直握在蕭清如手裡,雖歸大周疆域,到底還是塊燙手山芋,能壓得住遼安勳貴的人,不好找。”
承襲多年的勳貴以資曆壓人,並不少見。尤其是在山高皇帝遠的郡城,勳貴染指官府決策的情形,深入人心。
裴桓想杜絕後患。
“陛下,臣有一人舉薦。”程子綏合扇,說道,“臣有一同門師兄,喚趙橫仙,為人耿直,從不結黨營私,畢生所願是為君獻策,走孤臣的道路。”
能經程子綏舉薦的人,實力底蘊必不會差。
“容卿怎麼看?”裴桓悄與容瑾之十指相扣,問道。
容瑾之原本思緒放空,忽然被裴桓一叫,突然清醒,察覺他的手被對方緊緊攥住,掙脫不開,隻能強笑應下,“臣無異議。”
“依臣所見,如今遼安地域百廢待興,農業商業都需製定相應政策去改善民生,新上任的官員不妨親身體驗農忙,切身懂得糧食如何來之不易,更能為民行事。”
程子綏點頭,“容相所言極是,但所行細節還需商榷。那群勳貴也不能閒著,得給他們找些事做,出出血。”
“陛下所想如何?”容瑾之抽出手,故意板起臉嚴肅問。
程子綏挑眉,又展扇遮住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
“如此甚好。”手上一空,裴桓點點頭,“快入春了,民間春耕在即,不如就以太守府起頭,驚蟄那日勳貴們親下農春耕,勳貴若不願,視作抗旨。”民間春耕,一向重要,如此也能籠絡民心。
一味坐享其成哪能知其中辛苦,凡事總要親身體驗,才明白。
“程卿可否寫信尋到趙先生?”裴桓又問程子綏能否聯係趙橫仙,“若是可行,望程卿替朕引薦一二。”他欲親請趙橫仙入仕。
“臣儘力一試。”程子綏應下。
師兄啊師兄,你該出世與師弟為民謀政了。程子綏心裡補充。
隨後,裴桓示意程子綏退下,程子綏也明白自己在這會誤了容相與陛下相處,便作揖退下了。
容瑾之也想走了,彆說他身上沾了彆人的血,方才那一刀使的力氣又扯到傷口,實在是疼。
他若再同裴桓待一會兒,指不定兩個人又要怎麼膩在一起,半天都分不開。
雖然容瑾之也恨不得時刻黏著,但他如今的狀態的確不太好,隻能找個由頭先行離去。
他麵色不顯,飲了口茶水,隻道,“臣也先行告退了,臣要沐浴,晚些陪陛下共用夜食,可好?”
“若朕說不好,容卿也要走嗎?”裴桓莞爾。
合上折子,裴桓傾身靠近容瑾之,端詳片刻,說道,“容卿洗漱完就歇吧。”
裴桓抬手一撫容瑾之的臉,斂去心疼,“朕今夜要去鎮撫司一趟,瑾之不用等朕。這幾日苦了瑾之了。”話罷,他在容瑾之額間吻了吻。
蕭清如被魏沉他們囚在了錦衣衛設於遼安的鎮撫司。
解決完遼安官府,他也該跟蕭清如算算舊賬了。想起蕭清如,裴桓心裡十分不悅。
裴桓壓低聲調,安撫容瑾之,“瑾之寬心。朕不會遷怒無辜。”
但,蕭清如麾下之人沒誰是無辜的,所以即使他誅殺殆儘,也不算遷怒無辜。
若裴桓說不好,自然是要陪的。
容瑾之心裡這般想,笑而不語,聽他說起鎮撫司,心下了然,但欲言又止。
想到蕭清如,容瑾之不想見她,但又怕蕭清如在裴桓麵前說些不該說的。
容瑾之心裡糾結,知曉拗不過裴桓,答應下來,又忍不住提醒,“陛下,蕭清如慣會攻心,不要相信她的任何話。”
“嗯,我知了。”裴桓揉揉容瑾之的指腹,意在讓他寬心,“回房歇吧。”
語罷,裴桓將披風裹在容瑾之身上,替他係好,才推開書房門,目送他離去。
屋外涼風徐徐,夕陽漸垂,一片黃昏景。
裴桓喚來郭思年,與他同去鎮撫司,讓蕭清如嘗儘容瑾之受過的刑,可不是一時口舌之快。
鎮撫司刑房,幽暗潮濕,到處是血腥味彌漫不散。
各式刑具羅列在牆上,這刑具莫說用完了,錦衣衛動刑手法再重都不會出人命,拿準了度再用刑,僅是用兩樣也能讓犯人生不如死。
蕭清如被束縛在刑架上,錦衣衛奉了命還不曾對她動過刑。
裴桓站在蕭清如麵前,諷笑道,“你瞧,即使你用計引朕入局,敗為寇那個,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