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瞧了裴疏鈺的回信,裴桓對‘君寧醫師’的真容越加好奇,心想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是將裴疏鈺幾人都拉過去他那了。
甚至喚來郭思年問他是否見過那君寧醫師容貌,郭思年含糊不清的答案更勾起了裴桓的好奇欲。
這日午後,裴桓又度過半個月的休養,總算是能不用人攙扶著走了,他輕輕掀開容瑾之的營帳,走入,卻見容瑾之正在休憩。
“朕倒要瞧瞧你這醫師到底是怎樣一副皮囊,可以讓阿姐他們都與你站一側。”裴桓低喃。語罷,放輕步子上前,伸手去掀開容瑾之的冪籬。
這不掀還好,一掀出現在他麵前的相貌,著實是嚇了裴桓一跳,下意識以為是腰傷隱隱作痛讓他出現幻覺了。心道:瑾之怎麼可能在這。
那張臉總不能是易容的吧?裴桓懷疑道。但是想起,郭思年他們近日一連奇怪的表現,還有裴疏鈺那封書信,他又短暫陷入沉默。
裴桓很快絕了易容的想法。如果是旁人易容,長姐怎會回他不能殺,好像……確實是瑾之本人?!
如此,裴桓總算想通了,這君寧醫師為何能讓裴疏鈺他們出言相護,原是他們與瑾之聯手逗他!
瑾之早就知曉他的傷了。裴桓僵在原地片刻,才回過神匆匆將冪籬放下,隻當什麼事都沒發生,若無其事離開了容瑾之的營帳。
又幾日,“君寧先生當真想與朕一解相思?”裴桓順著容瑾之的話往下走,反問他道。
從知道‘君寧醫師’的身份後,裴桓就像改性子了般,不論容瑾之怎麼調戲撩撥,他都順勢配合。
裴桓甚至還有些可惜,可惜為何沒有早早發現‘君寧’的身份,白白失了與瑾之同榻共眠的機會。
容瑾之最近有點鬱悶,不知為何,近日裴桓不僅不受撩撥,甚至反過來撩撥他,不禁讓他自己有些懷疑,裴桓真的移情彆戀了?
他不想看見裴桓,不是裴桓躲著他走,而是他躲著裴桓走了。
這日,容瑾之低頭繪畫,就見裴桓掀簾而進,容瑾之下意識後退幾步,向裴桓行禮後,繞開他就想走。
裴桓見容瑾之想走,故意擋了擋他的路,湊近他身前,調笑道,“君寧先生這是準備去哪,不知能否帶朕同去?幾日不見先生,朕可對先生甚是想念。”
“朕記得先生說過,先生是長姐送來的人,那就是朕的人了。不知……先生此話可還算數否?”
說著,不等容瑾之回應,裴桓便將他逼至營帳角落。
若換做平日,‘先生’二字是對人的尊稱,可今日在裴桓嘴裡反倒更像是調情了。
裴桓到底怎麼回事?
容瑾之被步步緊逼在牆角,退無可退,隻能道,“陛下,前些日子您對臣不感興趣,臣能理解,但如今您如此做,不怕容相寒心嗎?”
無法,隻能搬出自己來嚇嚇裴桓了。
聞言,裴桓揚起笑,環過容瑾之腰肢,繼續逗他道,“今日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若不說,瑾之又怎知你我之間的萍水緣。”
語罷,話鋒一轉,裴桓又附耳,“瑾之怎麼還跟自己吃上醋了,嗯?”
容瑾之一怔,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
容瑾之強笑,推開裴桓的懷抱,裝傻道,“陛下……你說笑了……?!”
下一瞬,裴桓直接動手拿掉了他的冪籬,容瑾之驚詫,瞬間後退幾步,脊背撞在主帳上。
“瑾之,你欺負我……”裴桓故作委屈道,“容卿說說朕該怎麼罰你?”他狡黠一笑,做了什麼打算般。
話剛落,他打橫抱起容瑾之,走至榻上,傾身覆上他的唇。
……
容瑾之帶著淚,眼前景象都開始虛幻,如在雲端。
帳外一角被風掀開,風都是野的。天還逐漸黯淡,燭火全熄,鐵騎有序地經過主帳,沉重又莊嚴。
遠處傳來練兵的嘶喊。
不過一帳之隔,割裂了兩個世界。一方旖旎,一方熱血。
燭火微晃,讓容瑾之有種並非在軍營的錯覺,而是京城的寢殿,長明燈徹夜不絕。
可風聲嘶吼。
容瑾之偏頭,看他們十指相扣,發絲緊纏,直到一支燭燃到一半時被風掃滅,周遭陷入黑暗。
容瑾之受不了裴桓的膩歪,含糊不清地低罵,“裴桓,你混蛋,你的傷……”
狂風未能模糊遠處傳來將士的聲音,歡欣雀躍。
“今夜有烈酒牛肉,真是借了容相的光。”
“燒刀子烈,就饞這口。”
“怎麼今日不見將軍?這等好酒好肉,該讓將軍一同享用啊!”
“將軍應當在主帳,咱們去找將軍?”
腳步聲逐漸清晰靠近,容瑾之攥住裴桓的手,啞聲趕人,“唔……來找你的,你快走。要被看見了怎麼辦!”
聽見帳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裴桓這才收了手,重新燃亮營帳燭火,散去滿室旖旎,貌似還有些意猶未儘。
裴桓挑開營帳簾子,把來尋自己的副將攔在帳外,抬手免了他的禮,繼補充道,“你們敞開了吃,不必管朕。”
“末將遵旨!”副將領命退下,不再打擾。
目送副將離開,裴桓又回了營帳,還沒走至榻前,側腰倏地傳來一陣劇痛,他直直僵在了原地,今夜放縱過了頭,倒是將腰傷拋諸於後了。
“瑾之先歇,我去尋聞老商議這幾日的軍務。”裴桓強作鎮定,舒緩片刻,編了個不太敷衍的理由匆匆離帳。
偏偏沒有注意到,容瑾之沒理他。
“聞老,軍醫。”裴桓走至聞穆清的營帳,跌跌撞撞般摔在床榻上,側腰劇痛未消,臉色煞白。
容瑾之聽裴桓匆匆離開,便知裴桓傷口又開裂了,能夠聽到帳外經過的軍醫步履匆匆,低低嗬笑了聲。
他起身,先去沐浴換了身衣物,麵色的潮紅還未完全褪去,正絞著頭發時,聞穆清匆匆進入主帳,瞧見此景,愣了愣,“你這?”
“他早發現了,怪我騙他。”容瑾之啞聲回了一句,“聞老,他情況怎麼樣了?”
聞穆清了然,輕笑,“無事,就是更疼罷了。”
“我去瞧瞧他。”容瑾之和聞穆清一同出了營帳,站在聞老帳外,看軍醫忙碌,就沒進去。
“裴桓總是這樣。”沉默許久,容瑾之淡淡開口,“什麼事都要自己扛,給我的信全是報平安,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瞞著我。”
話落,容瑾之自嘲一笑,“我有什麼資格說他,我也這樣。”他喃喃,“他受傷的時候有多疼啊……”
聞穆清歎了口氣,拍了拍容瑾之的肩膀,“陛下回來的時候,完顏述一刀砍在他的腰部,深可見骨,幾乎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這小子意誌堅定,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容瑾之的雙眼瞬間泛紅。
他上過戰場,知道戰場有多凶險,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景。
“完顏述,我知道他,的確是個難纏的勁敵。”容瑾之垂眼,輕輕說,“我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無論用什麼陰毒的法子,也要除掉他。”
“就像他想殺了裴桓,動搖大周軍心一樣。”容瑾之聲音森冷。
“你可彆衝動。”聞穆清提醒。
“不衝動,您放心吧。”容瑾之搖搖頭,見醫師出來向他們示意,“那我進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