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尊者明鑒,這事,這事,絕非小妖的錯啊。”白狐妖涕泗橫流,哪見先前半分自信妖嬈的媚態。
她戰戰兢兢,搜腸刮肚,盼著找出幾根救命稻草來,“對了尊者,小妖記起來了,這迷夢花的效果,是使人陷入噩夢,身魂不合,彆說這位姑娘有修為在身,就是、就是對凡人,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損害的。”
“除非這位姑娘,本就神魂不穩。或是神魂受創,或是執念難解已成心魔。尊者,小妖已知無不言,切望尊者手下留情,留小妖一條賤命。”
白狐妖眼睜睜看著,她眼前的隱世妖王一雙漆黑冷凝的眼中,霎時間,怨恨更盛,懷戀更盛,竟像愛恨交割的難解難分,嚇得她連頭都不敢抬,唯恐對方一個遷怒,送她見了閻王。
阿青緊盯著衛小竹。
窗外寒意侵襲,衛小竹渾身顫抖,他亦忍耐住令人幾乎渾身發抖的澎湃情緒。
神魂傷?
隻有到了他這個層次的強者,才能直接傷在人的神魂之上。以衛小竹的修為,若受過這種傷,就算不死,也會變得癡傻瘋癲。
不是神魂傷,便是執念心魔。可劍修自小習劍,劍心百煉,固若金湯,尋常心魔豈能傷害到劍心澄澈的劍修?
是什麼樣的執念,讓她睡夢中也不得安眠?
少女夢中的囈語給了他答案。
“阿青!”
“阿青!”
阿青緩緩伸出蒼白細膩的手,停在她天靈一寸之上。
殺了她,一切都結束了。
然後,他的手,穩穩地落在衛小竹額上,溫和的靈氣自他手心流出,注入她的額心。
——
噩夢之中。
八歲的衛小竹,帶著一個竹簍,坐著馬車,走到了一片荒郊竹林。
她吃力地把竹簍搬下來,像個大人一般,遞給車夫一錠銀子,車夫便趕著車離開了。這是衛家的二小姐,即使隻是個八歲稚童,他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二小姐說,一個時辰後,他再驅車來接她。
至於二小姐想在這荒郊野外做什麼,修行人的事,車夫不敢好奇。
衛小竹身側佩了一柄劍,是她自小帶著的那一把。寒風襲來,她的手微微顫抖,心也在微微顫抖。
她打開了竹簍的蓋子。
刺骨寒,料峭春。
青蛇探出腦袋,歪了歪頭,不知女孩要做什麼。
終於,衛小竹開口,語氣很嚴肅。
“阿青,你是妖嗎?”
青蛇點點頭。
衛小竹拔出劍。
“那麼,我就要殺了你。”
青蛇並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但身側襲來的劍風已經告訴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劍風又急又快,貼著蛇身青鱗一擦而過,將參天翠竹斜著一切為二,切口鋒利整齊。
“人妖不兩立,我衛家人俠,絕不與妖為伍。”
“我要殺了你。”
少女持劍的手很穩,緩緩地,將劍鋒,對準了碩大蛇首。
此處地處曠野,但青蛇沒有逃。
青蛇的豎瞳裡閃爍著悲慟憤恨,猛地襲向衛小竹劍鋒之下,竟是毫無去意,反存死誌。
衛小竹沒想到這一切,手下鋒利劍刃在蛇身三寸上直接留下一道流血的傷口,若不是衛小竹收劍及時,青蛇早就被當場一斬兩半。
同一刻,青蛇的毒牙,咬在了衛小竹的腕間,用力不深,輕易就被衛小竹掙脫,但手腕上仍然留下了兩個不斷流血的圓洞。
衛小竹丟了劍,乾脆在原地閉了眼。
阿青的毒,她是領教過的,虎妖的屍體發黑腐敗的樣子仿佛赫然在眼前。
她也會死嗎?
死就死吧。
死在阿青手裡,總好過阿青死在她手裡。
但是預想中的眩暈感並沒有來臨。
衛小竹睜開眼,眼前一丈外,青蛇身上傷口血流汨汨,在原地一動不動,也在看著她。
她意識到,阿青,也不忍殺她。
幾乎有一炷香時間,誰也沒有動作。
十六歲的衛小竹在夢境的角落旁觀,瞬間感到天旋地轉.
她知道後來發生的事。
對峙的最後,是她先撿起了劍。
看著八歲的小女孩緩緩起身,十六歲的衛小竹眼眶發紅。
她在一旁對這八歲的自己大喊:“彆把劍撿起來,彆把劍撿起來!”
然後,十六歲的衛小竹驚恐地發現,八歲的她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十六歲的她,手中握著寒光凜冽的劍刃,對準了阿青。
陌生又熟悉的話語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
“阿青,人妖不兩立。如果你再不走,我就真的殺了你了。”
“走啊。”
“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