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月考了，閘橋中學的放學時間一天比一天晚，何漾從學校出來時，外麵的天已經黑透了。
“何漾！”鐵哥們兒張數從後麵跳出來攬住他的肩，“一會兒去我們家寫作業吧，我媽已經跟何阿姨講好了。”
張數是何漾一進初中就認識的好哥們兒，就住在米字巷對麵的一排居民房裡，性格開朗，兩人很聊得來。
“我借到那本武俠小說了，”張數低聲說道，“一起看啊。”
“好啊，你真厲害。”何漾笑說。
於是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的江落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不禁吃味，但也為何漾交到了好朋友而開心。
“你等我一下哦。”何漾對張數說道，轉身走向江落。
“我去我同學家吃晚飯，”讓江落等了那麼久，何漾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看來關係是真不錯啊，江落有點酸酸的。
“明天也不用來接我了，我們考試，提前放學的，我還得去小賣部給家裡買點東……”
“阿漾！”張數催道。
“走啦，拜拜。”何漾匆忙地向江落告彆。
叫得這麼親密？江落臉色沉了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何漾就走了。
江落無奈扶額。明天得好好逗逗他，他想。
另一邊，回家的路上
“那個是江落？”饒是不住在米字巷，也聽過江落的“豐功偉績”。
“嗯，他就看著凶，其實人很好的。”
“你跟他很熟？”
“對啊，”何漾笑起來，嘴角邊出現一個極小的酒窩，“我八歲就認識他了。”
兩人說著話穿過橫米字巷。
這個點的橫米字巷熱鬨非凡，絲絲涼意散了出來。相比逼仄低矮的屋子，巷弄裡肯定愜意許多，家家戶戶都把飯桌擺到巷子裡。每戶人家的飯桌上，內容都差不多，一大缽粥，煎幾塊大餅，再配著些熗黃瓜，炒豆瓣之類的小菜，稍富裕些的家庭偶爾上一碟鹹鴨蛋，油汪汪紅彤彤的惹人流口水。小孩子喝著粥，不停拿眼睛瞟那鴨蛋，但都不敢動筷，他們知道那是特給辛苦一天的父親的。何漾和張數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阿漾，小數，”鄰居趙家婆婆見他們走過來，揮手道，“這剛出鍋的甜餅，來嘗嘗。”
“誒，謝謝婆婆。”
趙家婆婆的孫女兒昭昭說：“阿漾哥哥，上次你給我的數獨，我解出來啦。”
“昭昭真棒啊。”何漾說，“明天我來看看你做的對不對。”
昭昭捧著甜餅，嘴角彎彎。
第二天，何漾考完試就直奔趙婆婆家，教五年級的昭昭填數獨，幫她看了看其他作業。監督昭昭寫毛筆字，一邊寫一邊嘴裡念念有詞：“這個‘樹’左邊偏旁大了，不是很好看。”“坐姿要正呀，筆杆對著鼻尖，腰挺起來。”“‘靜’字寫得好看，待會兒給你圈起來。”
昭昭撇了撇嘴：“阿漾哥哥，你怎麼話比我們語文戴老師還多？”
何漾訕訕地笑了笑，退到一邊。熱情的趙婆婆挽留何漾吃午飯。
趙家婆婆是童養媳，很小的時候就嫁進了趙家。昭昭的外公走得早，爸爸媽媽在大城市工作，隻有昭昭和外婆兩個人住在一起。何漾時常會來看看祖孫倆兒，結下了深厚友誼。
吃過了飯，何漾直奔巷口的江家超市。一進門就看到江落坐在櫃台邊，低著頭打遊戲機，旁邊圍了幾個小朋友，聚精會神地看著，無聊的遊戲被他玩兒得十分精彩。
何漾臉上帶著不自覺的清淺笑意，他沒打擾江落，自顧自拿了兩隻畫畫的鉛筆和削鉛筆的小刀，放到收銀台上。
江落抬了下眼皮：“兩毛七分。”
“算數挺快的嘛。”何漾遞出錢，笑說。
江落聽到是他，勾了勾唇，放下遊戲機，打發走了那群小學生。
“考完了？”他從口袋裡掏了根煙叼著，“帶你出去玩兒，就去街口新開的百貨商店。”
“彆抽煙。” 何漾拿下那根煙，扔進垃圾桶。
江落愉悅地笑了起來，臨走時關照了店裡的夥計幫忙看著，兩人一起出了門。
江落騎車騎得飛快，何漾抱緊他的腰，輕晃著小腿，看地上的銀杏樹葉被車輪碾過而飛起。
剛入冬，凜冽的風中裹挾著絲絲涼意，何漾冷得打了個噴嚏。
江落把車子停在路邊，脫下風衣順手遞到後麵。
“穿上。”江落道，“我不冷。”
何漾滿心歡喜地披上衣服，湊到江落耳邊：“謝謝江落哥。”
在這麼冷的天裡，耳邊的炙熱吐息卻讓江落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在商店門口停下，透過玻璃看見裡麵是買打折衣服的服裝店和幾家小店。江落回頭，看到何漾整個人包裹在他寬大的風衣裡，正認真地疊著袖口。
好想抱他，江落咬了咬後槽牙，很想叼根煙。
一推開門，乾燥的熱空調風撲了滿臉。這家商店建成不久，何漾從沒來過，他新奇地四處張望。
“那件格子襯衫好漂亮。”
“那條領帶也不錯。”
江落嘴角含笑：“像這樣的商場，上海遍地都是呢，以後帶你去看……”
話還沒說完，何漾驚呼道：“三樓有電影院誒？！”
江落又好笑又無奈：“去看一場？”
“可……我沒帶錢。”何漾說
“我請你看啊。”江落隨意地攬住他的肩，“走啦。”
兩人在各色海報前斟酌著。
“看這個吧？”何漾指著其中一幅，上麵畫著大片金黃的麥田，遠處是一片蔚藍色的海。
“好啊，我去買票。”
這是一部文藝片，叫《大興安嶺的麥子》，講的是一對夫婦在大興安嶺插隊落戶，從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到能獨當一麵，並在大興安嶺有自己的麥場的勵誌故事。
黑白色調的人影閃爍，還能聽見刺啦刺啦的雜聲，何漾卻看得比誰都認真，身子略微前傾，眼裡映著向往的光。
影片最後是那對夫妻帶著他們的孩子在海邊度假，以一家三口的背影落幕，浪花翻湧。
直到坐在江落車上，何漾依舊有些恍惚。
“喜歡住在海邊啊？”江落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道
何漾怔怔地點點頭。
江落笑道：“行啊，等你江落哥賺大錢請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