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桑愉的事情,阮雲雖然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隻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床幔。
她不知道洛月與桑愉究竟說了什麼話,才引得桑愉如此情緒激動。更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還有奚朗,人人都說奚朗與桑愉是一對,可處理起洛月的事情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洛月才是有情意的。
月亮高懸,落下滿室的銀霜。
黑暗的角落中,傳來一聲異響。因著阮雲沒有睡著,她噌地坐起身,看向黑暗的角落。
她沒有點蠟燭,借著月色,她仿佛瞧見一隻白色的九尾狐靜立,高貴肅穆。
九尾狐?
阮雲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下一刻,那裡卻是立著一人。
阮雲感覺有些不妙,她身上隻穿著褻衣,掀開被子跑也不是,不跑好像也不太妙。
那人卻動了,阮雲沒再猶豫,掀開被子就想從窗戶跳出去。
他動作更快,帶著夜晚的寒氣,一把拉住了她。阮雲想抬手施訣,他動作更快地鉗製住她的雙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一撈,牢牢地將她鎖在懷中。
阮雲還想再掙紮,卻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她停住了動作。兩人呼吸交織,她感受到他微冷的體溫。她試探著喊:“國師大人?”
抱著她的人低低地應了聲。
阮雲這才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自上次一彆,她還是有些擔心他能不能對付那黑霧。畢竟,那也算他救了自己一次。
“香囊。”他悶聲道。
“什麼?”
“香囊。”他又重複了一遍。
“香囊?你拿到香囊了?”
“嗯。但是壞了,你再重新做一個。”
“壞了?不應該呀,你又遇到危險了?”
“算是吧。”
阮雲使勁扒拉他,“你鬆開,我看看。”
他依言鬆開她,他還是戴著一副麵具,穿著一身黑色錦袍,眼眸低垂,靜靜地看著阮雲。
阮雲抬起頭左瞅瞅右看看,瞧見他沒受傷後才鬆了一口氣,“沒浪費我給你的香囊。我下次再給你做一個就是。”
“現在就要。”
“現在?”阮雲疑惑地看向外頭黑乎乎的天,“現在很晚了。”
他清麗的眼頓時帶著些委屈與哀求看向阮雲,她頓時心軟了大半,歎了口氣道:“那你去把燈點上。”
顧辭的眼霎時亮了起來,笑道:“好。”
阮雲轉身去尋布料,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褻衣。她呆愣了一會,忽地衝到他麵前問:“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顧辭看了看她微粉的臉頰,垂下眼道:“你的香囊,有你的氣息。”
阮雲左右打量了他半晌,直看的顧辭耳根微紅,她才慢悠悠道:“國師大人找人,還挺厲害。”
顧辭抿住唇,沒有說話。
阮雲也沒有追問,又去翻找做香囊的布料和香料。
她拿著東西來到桌前,便見顧辭乖巧地坐著,眼巴巴等著她。
阮雲失笑,開始認真地做香囊。她做事情的時候全神貫注,隻盯著手上的布料,金色的絲線在其中穿梭。
這是她親手為自己做的東西,顧辭幾乎眼也不眨地看著阮雲,幾乎被歡愉充斥了全身。
許是他的視線過於灼熱,饒是再認真的阮雲也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問:“怎麼了?”
她的眼睛很好看,不止眼睛,她的鼻、唇,都像是春日裡凝著露水的玫瑰,豔麗而不自知。
顧辭低聲道:“沒什麼。”於是阮雲又低頭繡花。他的眼眸暗了暗,終究是抑製住了將她直接帶走的欲望。
一柱香後,一隻粗糙的香囊做好了,月牙白的錦布,上麵沒有繡尋常的牡丹或者鳥雀,而是以金色的絲線繡了個奇怪的圖案,整體呈圓狀,無數絲線彎曲纏繞著四散開去,向內又逐漸環繞合攏,金絲有些歪歪扭扭,看起來一點都不精致。
顧辭卻是很高興,將那香囊摸了又摸,像是看到什麼寶貝。忽而又遞給她,“少了東西。”
阮雲道:“什麼?”
“雲。”
阮雲想起來了,她怕他認不出自己留的東西,於是在上次那個香囊上繡個了“雲”字。
她接過香囊,耐心地將裡麵的東西倒出來,又在上麵繡了個“雲”字,將香料裝好,她才遞給顧辭。
顧辭眼睛帶了笑意,小心地把它揣進了袖中。
倒是像個小孩子,阮雲失笑。
她本是不困的,經他這麼一打岔,這會子也有了些困意,她打了個哈欠,“可以了吧?”
“伸手。”
“嗯?”阮雲依言伸手。
他將一個物什放入阮雲手心。
“這是什麼?”阮雲疑惑道。
一隻狀似水滴的透明物什在她的手心挨了一瞬,下一刻便融進了她的手中。
阮雲驚訝道:“怎麼回事?”
“回禮。”顧辭道。
“怎麼不見了?”
顧辭卻沒有回答她,站起身來到窗邊,打開雕花木窗,正好能瞧見對麵沈璟的屋舍。
他回頭道:“你為何要當他的徒弟?”
阮雲站到他跟前,他比自己高出了不少,需要微微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眼。
阮雲罕見地沉默了。
顧辭又道:“你在意他?”
阮雲搖搖頭,說了實話:“他是一位很好的修習之人,有勇有謀,秉持善念,不過,他所追求的道,還是與我不同。”
聽見這話,顧辭的眼睛幾乎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喃喃道:“我明白了。”
阮雲失笑道:“你明白什麼了?”
顧辭微微彎腰,視線與她齊平,他看到她微微睜圓的雙眼,澄澈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隻有自己。
“怎……怎麼?”阮雲吞了吞口水,模樣有些無措。
心中的異感消散了不少,顧辭微微勾唇,“我曾告訴你,皇帝命我追查蒲牢的蹤跡,你可知他要尋的是什麼?”
阮雲眨巴眨巴眼睛,“不知。”
顧辭拉住她的手,輕輕將她環抱在懷中,“阿凝,你知道。”
聽見這話,阮雲頓時僵住了,她的心涼了半截,“你……你怎知……”他怎麼知道阿凝的?
顧辭附在她的頸邊,以一個及其曖昧的姿勢,隔著麵具,阮雲仿佛也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唇,印在她的頸邊,仿佛自己是被盯上的獵物。
顧辭道:“知道什麼?阿凝……還是金鈴?”
阮雲僵直著身體,一時間不敢說話。
顧辭撫著她的發頂,愉悅道:“阿凝現在身上都是我的氣息了。”沈璟的味道,很難聞。
不久前,他看到了沈璟撫上了她的額,那一瞬,他恨不得衝出去卸了沈璟的手臂,但是他害怕阮雲看到那樣的他,把她嚇著了可怎麼辦。
“在青州,你殺了蒲牢,便暈了過去。我將你帶回去之時,你口中喊著阿凝。”
聽見這話,阮雲鬆了好大一口氣,聽他繼續道:“一年前,一位雲遊四方的修行者渡劫之時差點丟了性命,是皇家之人救了他,為表感謝,他告訴皇帝,幾年前他在薑家看過一寶物,狀似金鈴,隱隱蘊含著仙力,若是能利用得當,便可靠那隻金鈴一步成仙。可薑家上下早已在一場大火中覆滅,那金鈴更是不知所蹤。皇帝動了貪念,他堅信金鈴仍存於世,便命我去尋其蹤跡。”
“我查到是蒲牢放的那場大火,金鈴卻不在蒲牢身上。”
他鬆開阮雲,胸有成竹道:“阿凝,那既是你薑家之物,那我便將金鈴找來還給你。”
阮雲有些不信,“國師大人,您難道不是效忠於皇帝?況且如此寶物,您便沒有動過貪念?”
顧辭道:“我有貪念,卻不是對金鈴。”
“那是什麼?”
“阿凝。”
“嗯?”阮雲以為他在叫自己,下意識答應道。
顧辭失笑,“我將金鈴予你,卻是有條件的。”
這才正常嘛。阮雲道:“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