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時書生離開青陽觀,晚上又回來了,仍舊未掙到錢。
阿黃看在書生給她帶回兩個麻將燒餅的份上又勉為其難收留他一宿。
這晚,書生沒再寫有的沒的誌怪奇談,而是之乎者也的讀了半宿書。
又一晚,書生又空手而歸,這次隻捎回來兩個沾著泥點子的地瓜。
這是又沒掙到錢,但精神頭不錯。身為鬼的阿黃表示很佩服這個人,數日如一日的窮開心。
翌日,晨。
書生從院中水井汲了一桶水洗漱,又將雜草亂生的院子清理得乾乾淨淨,最後背著那個箱篋離開。
阿黃暗中跟上,她想瞧瞧這書生為何整日早出晚歸還掙不到錢。
書生去土地廟前的二十四明月橋上支了個簡易畫攤,替人作畫掙些零錢。由於他畫技高超栩栩如生惹來百姓圍觀,又因價格公道不少人找他作畫,一天下來掙的銅板亦不少。
躲在人群中的阿黃納悶,難不成書生故意昧下錢、私藏起來,其實不想給她買肉包子和燒餅?!
她好心收留他,他也忒摳門了點吧。
天漸黯,書生收了畫攤,去橋頭的包子鋪買了一袋肉包子,付錢時,一位眉心生黑痣的青年走來,打後麵拍了拍他的肩。
“文嘉兄。”
“樊弟。你身子如何了。”宋文嘉回身後禮貌問候。
樊黑痣握拳抵唇,咳嗽幾聲搖搖頭,“郎中說我的病不容易好,需用貴些的藥材,可我哪裡還有銀錢,不知文嘉兄能否再借我些銀子瞧病,待我病好高中,定報答文嘉兄雪中送炭之情。”
宋文嘉將今日化作畫掙來的幾串銅板全數交出去,“樊弟身體要緊,區區一點身外之物不足掛齒,樊弟可有人照料,要不要我同樊弟一道去看郎中。”
“咳……不用了。我的意思是不勞煩文嘉兄了,時日不早了,便不耽誤文嘉兄溫習書本了,那個……文嘉兄仍暫住青陽觀?”
“是呀。住習慣了。”
“隻可惜我那遠方親戚嫌我貧窮,收留我亦是勉強,否則能讓文嘉兄一道住進表舅府中。”
“哪裡的話,我知樊弟有難處,你我同窗數載,莫要說些見外話。”
“文嘉兄保重,我先行一步。”樊黑痣與人道彆後虛著步子消失於長街拐角。
書生垂首看一眼懷中的肉包子,喃喃:“還好提前買了肉包子,否則阿黃又要噘嘴了。”
書生回到青陽觀,天已大黑,一向不愛出門的阿黃竟不在。
燃燈,卷著一冊古書誦讀,卻有些靜不下心,書生時不時朝黑漆漆的門窗外望兩眼。
阿黃去了哪裡,天這麼黑,怎還不回來,該不會遇到危險吧。書生再看不進書,挑了破舊風燈走出門,在大門旁朝小路上不停張望。
約莫快兩個時辰,阿黃終於回來了。
她遠遠瞧見道觀門口那盞暖黃的燈,破長夜而待,倏忽飄過去問:“大半夜不睡覺在門口站著作甚。”
“等你。”書生凍得瑟瑟發抖,“我還擔心你是否遇到法師仙修一類的出了事。”
原是笨書生在等她。
阿黃抬手拍一下書生腦門,“竟詛咒些不好的。”掩好唇角笑意然後朝觀裡走,“隻是隨意走走。”
書生跟上,“我給你買的肉包子涼了,不過我用院中的破瓦罐煮了些稀粥,這會還熱著。”
阿黃覷見供案上那袋肉包子,看來書生一個都沒吃,全都留給了她。
阿黃與書生坐在院中枯樹下喝稀粥吃包子。阿黃說今日的肉包子太難吃,粥也太稀了,乾脆不吃了。
書生嘗一口被隨意仍桌上的包子,“不會呀,是在同一家鋪子買的,味道哪裡不對,挺好吃呀。”
“好吃你自己吃。”
書生又嘗了一口稀粥,“粥是稀了點沒錯,是個小孩子用一把米托我給他畫幅畫,我本不想收米,小男孩硬塞給我,拉扯間還灑了些米粒。”
“你今日掙的錢哪去了?”阿黃小媳婦似得口氣追問。
“借給了一同上京備考的同窗。”
“前幾日的錢也是借給人家。”
書生喝著稀粥點頭,“樊弟小我倆月,同我一樣乃家境貧寒之人,眼下又病了需銀子治病。”
阿黃起身,叉腰,“吃飽了吧,走,帶你去個地界。”
晏郡最熱鬨的煙花柳巷一條街,兩人最終停在望月樓門前。
書生:“……阿黃這是何意?”
“進去就知道。”阿黃硬將不願進門的書生給拽進去。
裡頭歌舞妙曼美人如雲,到處是曖昧調笑聲,簪花侍女屏風角落處,眉心黑痣的男子同一位肥頭大耳的男子正喝花酒,兩人腿上各坐一個美人。
“樊弟,日後高中可彆忘了我這個表兄。”
“表兄哪裡話。”掐一把美人腰,油膩感拉滿,繼續道:“這些日子承蒙表兄帶我長見識,我自是銘感五內,待弟弟高中,定好好報答表兄。”
“來我們再乾一杯。”
“不如讓美人來喂。”
……
兩兄弟喝得七暈八素,相互攙扶走出望月樓大門,阿黃示意書生跟上,最終表親倆進了一間不小的府邸,門內小廝迎上去,“少爺,表少爺。”回頭朝門內扯一嗓子,“快準備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