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她並未離自己而去,瞳孔裡泛起幾不可見的波瀾。
又因見衛夏煙站立不穩,便一隻手托在她腰側,極有耐心的問道:“煙煙想作何?”
衛夏煙表情迷茫,氣若遊絲,像是馬上要暈在他身上。
剛剛景元白未回來時,她忽然犯病,燥熱難忍之下,就想去屏風後用冷水讓自己鎮定下來。
哪隻一腳才邁進浴桶,便因意識渙散而跌落進去,還嗆了好幾口水。
那浴桶說小不小,將將能容納兩人。
若在往常清醒時,衛夏煙不需人扶也能進出自如。
可如今——
她綿軟的倒在景元白身上,隻得艱難吐露一句:“我想……要你陪我泡個澡。”
說這句話已是用儘力氣,可又怕景元白不肯,畢竟這要求聽起來怪怪的。
她這一波發作來勢洶洶,衛夏煙還不想丟了小命。
於是,她輕喘口氣,勉強伸出根蔥白手指,在少年腰封處勾了勾,沁滿水意的瞳眸輕眨,語帶懇求的問:“行麼?”
景元白正低頭瞧著她,不知她為何突然與自己這般親近。
少年不太喜歡思考複雜之事,言行舉止全憑喜惡。
衛夏煙如此依賴他,景元白心中舒朗,便彎身將她抱起,邁步往屏風後走去。
房間裡的窗子將屋外月色隔絕,小桌旁隻燃著昏黃燭火,火光亮度有限,搖搖曳曳,並不能照到屏風之後。
但景元白夜視能力尚可,精準無誤邁進浴桶,也未理會是否還穿著外衫,就抱著衛夏煙坐了下來。
冷水濕透他的外衫,股股冰寒不斷鑽入體內。
景元白卻神色未變,坐的平穩。
他垂眸看趴在肩頭的衛夏煙,少女眼眸闔起,仿佛睡著了似的。
景元白不理解她怎會這般,但微一琢磨,少年眸色輕挑,難不成是服用了百淬花而產生的副作用?
他上次對衛夏煙說不知此花副作用是什麼,說的並非假話。
那花是從皇城出來時偶然碰見的,以往都生在極為潮濕的草叢深處,尋常很難遇上。
他僅憑形狀、顏色和氣味判斷此花是百淬花,其餘一概不知。
景元白不做他想,隻等著衛夏煙醒來再問。
而衛夏煙此刻其實並未睡熟,甚至可以說,當景元白回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徹底清醒了。
她在裝睡。
因為就在剛剛接觸景元白時,她總算確認了一件事。
還是一件,令她驚懼到不能接受的事。
她這時有時無的毛病如果不是原身自有的疾病,那應該就是那朵百淬花產生的副作用了。
而白天又剛看過醫師。
所以,她更傾向於後者。
這副作用發作起來,一次比一次凶狠。
起初,她隻是握一握景元白的手,就能解了。可近期這毛病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勢,牽手好像不能滿足了,而是需要身體上的觸碰。
這可怎麼才好……
衛夏煙雖緊閉著眼,但心下焦急,眼睫不斷顫動,差點被景元白看出端倪。
為了不讓少年發現她的異樣,衛夏煙故作咕噥一聲,換了個姿勢,從側躺改為摟上景元白的腰。
說來也神奇,手才抱上,便真的睡了過去。
子夜。
從沉睡中醒來的衛夏煙發現自己周身清爽,一睜眼,見睡前穿的那套水藍衣裙換成了月白鳳尾羅裙。
她怔然片刻,“騰”的坐起。
而後就看到景元白好整以暇的搭坐榻邊,長腿一條疊在另一條上,神情悠然,正望向窗外。
窗子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長街儘頭鑼鼓喧鬨,想來,花娘的封塵小館又營業了。
衛夏煙捏了下垂在腰側的絲絛,驚恐道:“是景公子幫我換的裙子?!”
“是我。”
景元白一臉淡然。
衛夏煙杏眸睜大,麵色頓時漲紅一片。
那豈不是被這少年給看光了?
她腦子裡全是這句提醒。
景元白見她表情變了,不在意的笑了下:“我熄了燈,蒙著眼換的。”
衛夏煙聽後,低頭看向身上衣裙。
恍然發覺,腰側垂著的幾條絲絛本不該在那,衣裙被穿的亂七八糟,就知道景元白沒說謊了。
景元白站起身,紅色衣衫已經換成了墨色,此刻在月色下身形更顯修長。
衛夏煙翻身下榻,便聽少年說:“煙煙說過同睡一榻不讓脫衣,我想著也許你會介意。”他轉過身來,粲然一笑:“無需多慮,我什麼都沒看到。”
衛夏煙聽得心頭一暖,倒覺得是自己狹隘了。
拋開其餘不說,景元白對她確實不錯。
好吃好喝供著,處處打點周全,她這看起來哪裡像是來做丫鬟,倒更像是來當千金小姐的……
衛夏煙咬了咬唇,正要將百淬花的事和盤托出,便聽少年話鋒一轉,“可惜,袁公子他們還在門外等著,看來今晚我們不能行周公之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