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師父,您可算是醒了。”……(2 / 2)

元清點頭含糊不清地回應,下一刻他狼吞虎咽下半根油條,手在身前衣服上刮蹭了蹭,然後從胸前內衣襯裡掏出本黑皮小冊子,埋頭快速翻了好幾頁。

他恰好翻到第五頁的時候,手上動作停下了。

沉默幾秒。

元清抬頭:“死者是塢縣沈家大小姐。”

“名字?”

段詢神色鬆動,薄唇一動。

元清:“——叫沈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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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縣連著三天都下了雨。

直到第四天,初冬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褚靈舍大殿內花紅柳綠的尊像上。

“砰——”一聲。

舍裡大門被人從裡麵打開。

“賣報!賣報!”

街上賣報小兒正賣力吆喝著。

丁槐站在十多級台階上,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又悠哉地抻著懶腰,打著哈欠,湊巧低眼看見了正經過舍門口的“老熟人”。

他抻手動作一頓,忽然記起什麼事兒。

隨後,丁槐立刻飛奔下台階。

賣報小兒側眼就看見有人朝他跑過來,神色一怔,立馬捂著腰上的大包,撒腿就跑。

丁槐借著腿長優勢,一把抓住賣報小兒的胳膊:“誒誒,安子,你跑什麼哩,要一份今日的報紙。”

賣報小兒叫安沐,街坊鄰裡都叫他安子,因為他個子矮小。

“我不跑,等著你天天拿免費報紙嗎?”安沐仰著頭反問道。

丁槐頓了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說:“之前報紙錢也結給你了,不是嘛。”

還敢有臉提之前報紙。

安沐嘴繃緊,扭著掙脫丁槐的桎梏,雙手死死捂住自己腰間那軍綠配色的麻布包,眼睛眯著,他往後退半步,警惕極了:“這次絕對不行,可得先給錢。我這個月錢都不夠你們褚靈舍天天拿免費報紙的,回回我還得倒貼。”

丁槐哎呀一聲,笑著好言好語打商量:“月結嘛。”

這一聽,安沐兩隻黑眼睛瞪得溜圓,態度很堅決:“不行。”

話音剛落,麵前的丁槐眼疾手快,從自己懷中布包裡抽出一圈報紙,然後又迅速跳到一邊。

見狀,安沐更加急眼了:“丁槐,還給我!不然我要喊‘搶劫’啊!”

“你喊。”丁槐沒在怕,低著頭,手裡還數著一摞報紙。

安沐氣得鼓著紅紅的腮幫子跺腳,立馬伸出手,作勢上前就要搶回報紙。

不料,丁槐小身板兒靈活側身躲過,又上了兩個台階,將報紙舉過頭頂,俯視著安沐:“誒,安子,你好久都沒長個子了啊,手短夠不著。”

安沐性子原本就很內向,個子比同齡人矮了大半截,這好不容易混了個賣報的活路,慢慢也變得開朗。

可現在被丁槐這麼一捉弄,安沐直接一屁股哭喪著臉坐到地上。

“你今天不給我,我就坐在褚靈舍大門口,你不讓我賣報掙錢,我也不讓你們掙香油錢。”

丁槐表情一變,剛他也就是開玩笑。

安沐這麼一說,怕到時候真沒香火錢,他和他師父就要喝西北風去了。

丁槐蹲在台階上,好說歹說:“好好好,諾,還你。”

留了一份報紙後,他把剩下的塞回安沐懷裡。

安沐把剩餘報紙收進挎包裡,拍拍屁股起身,硬氣幾分,攤開手索要錢:“一塊大洋。”

丁槐仰頭,日頭正盛,刺眼。

他半眯著眼看安沐,伸手輕拍了下他的手心,然後反手指了指身後的褚靈舍:“這會兒我師父還在歇息,等過兩天臘月初,都一並結給你了。”

安沐眯起眼睛狐疑道:“真的?”

丁槐打哈哈:“假的話,我就把褚靈舍大殿上的尊像給吃了。”

安沐吆喝賣報紙離開後,丁槐轉身拿著報紙進了舍裡。

他一路沿著青石板路蜿蜒走進了彆院。

彆院周圍是種滿了紫寒竹。

他師父除了蘭花外,紫寒竹得排在第二位了。

彆院外一隅擺著四四方方的石桌石凳,上麵落了一層枯黃竹葉,許久沒人用過。

丁槐小心翼翼地推開彆院的門,踏進去,回身輕掩上門,搓著凍紅的手往裡走。

準確來說,彆院就是他師父的臥房。

剛走近。

丁槐就瞅見一襲長長的銀白發從床沿邊直直垂下來,落在地上,櫻粉的耳垂上吊了個翡翠的淚珠形耳墜子。

目光上移,細長的冷白脖頸上微微隆起個漂亮喉結,血管輪廓清晰可見,右手的半截手腕滑出薄薄一層棉被,五指骨節分明,細看,會發現他師父尾指上套著一個晶瑩透亮的細圈兒翡翠素戒。

他師父一年四季都蓋四斤的棉被子。這大冬天,也不怕凍生病了。

丁槐斜眼瞧見旁邊火爐沒了火星點,外衫隨意搭在床尾上。

輕唉兩聲,然後他就自顧自在屋裡躡手躡腳地捯飭了半晌,然後出門。

沒多久後,他又端著盛有溫水的銅盆放在床腳那頭的木架上。

他剛擰好洗臉帕,聽見身後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轉身走過去,見人已經掀開被子坐在床邊。

丁槐微微頷首,笑著遞上溫熱的洗臉帕子:“師父您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