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1) 可結鴛欒之婦,須高於貴……(1 / 2)

孝瓘從嫡母元仲華口中得知,那個名叫元猗猗的女孩正是當今天子元善見的公主,亦是他的表妹。心內頓覺一暖,險些落下淚來——看來父親還是疼他的。

去年,霸府來了位雲遊的沙門,人稱阿禿師。奉命品評諸位公子,及至瓘,他三指指天,搖頭歎惋,讖道:

“非即夭折,不過而立。”

問及破解之法。

答曰:“可結鴛欒之婦,須高於貴府。”

阿禿師所指很明顯,在這大魏朝廷中,以高氏之尊,除卻皇族元氏,無人能出其右。

婁太妃聞之大怒,將那沙門趕出了霸府。自那以後,府中再無人敢提此事。

熟料今年元月,他病情加重,醫署配了好幾副藥,卻收效甚微,高澄竟不顧婁太妃的反對,斷然允了這門親事。

元仲華亦將猗猗喚上正堂——囑咐道,因他們年紀尚小,暫不行天地之禮,而依鮮卑舊俗。

“野人才搶婚!野人才搶婚!我是堂堂大魏公主!”說完,她不屑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孝瓘,“你又算什麼東西?”

孝瓘被她說得臉色發白,卻沒有多言。

“什麼搶婚啊,那風俗不是百年前就被禁了嘛……”元仲華忙圓道,“隻是四郎的身子不太好,你要多多照顧他,待你及笄,就給你們舉行大婚,定是名正言順的。”

“他這樣子……”她頓了一下,挑釁的打量起孝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怎麼回事!你這小娘越說越不像話了!”元仲華大怒道,“四郎,你先下去吧,還有些話,我想單獨和猗猗說。”

孝瓘冷冷一揖,退出了正堂。

元仲華斂起了怒色,嚴肅而平靜的說:“你的父親是我的親弟弟,你的母親是我閨中最好的姐妹,他們把你托付給我,下麵這番話是我必須講的,但我隻說這一次,你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一定要記在心裡。”

“將你指婚孝瓘,是你的母親五次三番哭求太妃和兄長,才得來的不易結果,為的是將來如有大的變故,不至於牽連到你的性命,為的是你能平平安安的過將來的生活。很多事,即便是我,也管不了;很多事,是男人的事,是廟堂中的事。你身份敏感,即便是年紀尚小,也不會被視為童言無忌。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學會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猗猗張著迷茫的眼睛,顯然,她並不明白姑母的話。

“比如呢?”

“比如剛剛說孝瓘的話!”

“我……”她還想爭辯。

“其實孝瓘這孩子也很可憐,他沒有母親,是我一手將他撫養大的……”

這話倒觸動了猗猗,她又想到畫舫邊家家決絕的背影。

“他的母親呢?”她問這句時,眼裡已泛了淚花,而她驚異的發現姑母的眼圈也染了紅暈。

元仲華輕輕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

風雪交加的寒夜,才剛娩下男嬰的元仲華在閨房欣然靜候夫君,彼時他們情深意篤,似漆如膠,這個柔軟的小生命又將給他們的婚姻平添多少幸福呢?她雖力儘,卻不乏憧憬。

然而,她等來的不僅是披雪夜歸夫君,還有夫君懷中那陌生的男嬰。

“這是我的孩子,幫我養大他。”他將繈褓強塞進她的錦被。

那孩子的膚色像白瓷,膚質如冰雕,五官極精致,的確像極了她的夫君,可是……她突然想到他們新婚燕爾,海誓山盟的時候,他竟然在外麵還有彆的女人……

“啊……好涼!”元仲華從那繈褓中摸出一串頸珠,“這是什麼?”

“這是他母親的東西,幫他收好。”

她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她壓根沒有問,因為她覺得那不過是承沐了一夜雲雨的路邊野花;渤海王與婁王妃也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因為高澄始終不肯說,問得急了,他竟說自己也不知道。

於是,霸府中便隻剩流言與猜測,再無人知曉那女人究竟是誰了。

元氏高貴的公主駐進了靜湖南岸的綠竹院,成了貧家才有的“竊妻”。

按照元仲華的意思,猗猗被安置在院內的偏僻竹樓裡。

竹樓分兩層,是曹魏時期的建築,時光的流逝褪去了它光鮮的外表,原本淺翠的牆麵變作鵝黃。

“天!這地方又小又舊,是人住的嗎?”猗猗步入樓內,大聲抱怨起來。

孝瓘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

“瞧這縵繒……一點紋飾都沒有,是給寡婦準備的嗎?”邊說邊瞥了一眼孝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