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琴師 你不但有王妃命,也許還能更貴……(1 / 2)

途徑仙翁閣,正巧遇上孝瓘。

“你跑哪去了?飯都不吃了?”他雖麵露慍色,卻還是從袖中取出荷葉包,丟給猗猗。

猗猗接住展開,見葉間裹了兩塊胡餅,心情大好,遂笑眯眯的吃起來。

孝瓘白她一眼,獨自往閣上去,猗猗受了好處,巴巴地跟在身後。

隻見素日最愛舞刀弄劍的高氏子弟,竟安安靜靜的圍坐一張瑤琴,琴畔焚香的小姑娘,正是清操。

“這張琴叫聽風。是阿翁親手所斫,底板是梓木,麵板用的是梧桐。它的式樣是落霞。這是琴徽……”她說著指了指嵌在琴上的小蚌殼,“用以定音。”

小姑娘又把案上的香爐拿到眼前,“焚香撫琴是雅事。”

“香料不能直接放在炭火上,而是要在香灰中戳些孔,再放上用瓷片、銀葉、金錢、或雲母片,再把香料放在上麵……”

她邊做邊講解,看到孝瓘走上來,眉眼遂彎如新月,眸光盈盈的,似月下的一泓清泉。

“美人,你長得可真好看!”延宗用小肉手撐著腮幫,咧嘴一笑,竟滑下幾滴口水。

孝琬斜睨著他,待他又說道:“願不願意做衝天王的……”便一把捂了他的嘴,卻又猛然彈開,在身上蹭了蹭,嫌道:“嘖!真惡心!”

二人一鬨,兄弟們也跟著雀躍起來。

在旁的南趙郡夫人鄭氏頗為尷尬,她瞥了眼博士刁柔。

刁柔嗖嗖嗓子道:“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修內也;禮所以修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懌,恭敬而溫文……”他引經據典的說了半晌,孩子們早已哈欠連天不耐煩了,歡愉的氛圍漸漸頹落下去,直到他薦引起清操——“此女出身滎陽高門,音律大家鄭公之嫡孫女,衝齡問樂,可操數十首古曲。丞相特邀之於霸府,授諸公子以樂。”

“原來你就是父王所說的樂師啊!”延宗喜上眉梢,“就是說你要在霸府住很長時間咯?”

鄭夫人點頭致意,“蒙丞相大人抬愛,侄女腆居霸府,與諸公子共研禮樂,教學相長。”

“哦!太好了!我最喜歡聽曲兒了!”延宗笑得合不攏嘴,卻遭到孝琬鄙夷的白眼,“還‘曲兒’呢,你當女樂師是曲坊的伶人嗎?鄭氏士族高門,女郎所奏的自然也是韶樂雅章,卻不知最拿手的曲目是什麼?”

清操低頭弄琴,唇邊掛著一絲黠笑,指尖緩緩流出琴音,卻又是前日在讀書台上演奏的曲子。

不知為何,孝瓘隻覺得臉頰發熱,他瞄了眼猗猗,她正將胡餅塞了滿嘴。

“仙樂!”孝琬起身鼓掌,“不知此曲為何?”

“偶得的半曲,完都沒完,哪有名字呢?”清操看了眼正在跟猗猗搶胡餅的孝瓘,淺淺一顰。

“哇!你這麼小就會自己做的曲兒了啊!好厲害啊!”延宗蹦起來鼓掌。

“你隻會玩弄豬食,何時也懂音律了?”孝琬訕笑道。

延宗的小胖臉漲得通紅,衝上前一把揪住孝琬的前襟。

兄弟們見他真惱了,忙上前勸解。

“你剛不也誇她彈的是仙樂嗎?怎麼我誇不得!”延宗雖被孝瓘扯到一邊,嘴裡卻還不依不饒。

孝琬改不了的傲嬌,耿著脖子回道:“你若覺得好,我便覺得不好了!我怎能與你一般見識?”

刁柔擋在二人中間,撚著胡子急道:“克己複禮!克己複禮!”

清操看他們爭吵,嚇得躲在鄭夫人身後,鄭夫人也有些著急,她一邊護著清操,一邊解釋道:“公子們切勿動怒,她一個小孩子,哪裡會做曲子?不過在家聽得多了,從這裡摘一段,從那裡偷一段,胡亂湊在一起……”

“姑母!我不是偷的!也不是胡亂湊在一起的!”清操神情有些委屈,美目瞬時盈滿了淚水。

長兄孝瑜再看不下去,他站起身,伸出大手拎起延宗的脖領,又看了眼孝琬,對鄭夫人歉然道:“嬸嬸見笑了。兄弟們頑劣,彈弓獵鳥稱得能手,彈琴演樂就是外行了。他們的話,切勿放在心上。”

一場鬨劇終歸平息,刁柔也沒有像平日裡那般累牘說教,而是草草遣散了眾人。

鄭夫人臉色甚為不悅,似還帶了些莫名的憂愁,直到看見拖在最後的孝琬走過清操的身旁,輕聲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她方露了一絲笑顏。可恨那清操似未聽見,隻顧著低頭收琴,鄭夫人忙走過去推了一把,清操才回了話。

這一幕被刁柔瞧在眼裡,嗤之以鼻。

雖客居霸府,鄭夫人對清操的管教卻絲毫沒有放鬆。

和平時一樣,清操仍需卯時起床,由鄭府帶來的司衣婢女專侍梳洗。按鄭夫人要求,發髻簡單不俗,妝容可愛清新,至於服飾,不準再穿綺帶羅襦,隻將一襲窄袖胡服改得明豔出挑。隨後,她會隨鄭夫人去給太妃與王妃請安,儘管隻是在門前肅一肅,卻從未懈怠。

回到房中,清操才準許用早膳。早膳僅有半碗酪漿,而且還要喝得平靜祥和,再想抓塊胡餅,鄭夫人一定會說:“若要楚腰,須先管住嘴。”

隨後,霸府的人會帶她們到東館去授琴。刁柔在館中設了簾幕,在他眼中,男女不雜坐,禮也。至於高氏的子弟,哪裡是真的好琴樂,隻對美人感興趣的他們,早已亂做一團,各玩各的了。

課畢,清操回到流水軒,靜靜焚香,安心操琴,直至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