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謠娘 他該死!他一定過不了這個生……(1 / 2)

如今,霸府內外,朝堂上下,都將高澄三十歲的生辰看做魏國最重要的時刻。倒不是他預備在這本不該慶賀的年壽大肆慶賀,而是因為那個不知何處流出,卻不脛而走的消息——大丞相將在他的而立之年廢魏自立,登臨帝尊。

“我想在德陽殿的肅屏上畫一幅蒼鷹,作為父王的壽禮。”

“二弟才藝妙絕,我等自歎不如啊!”孝瑜邊讚邊笑道,“我與九叔商量過了,他送汾酒,我送清酒。”

“大兄與九叔最喜歡湊在一處喝酒,不過父王未見得喜歡,我看不如送一塊鮮玉,也不負父王對我等的期望!”孝琬一貫的喜歡和大兄唱反調。

“父王對我們有什麼期望?”延宗不解的問。

“我們的名字不都是美玉嗎?父王自是希望我們可以雕琢成器。”孝琬頓了頓,嘲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與我們不同,你是歌姬之子,父王對你沒有這方麵的期望。”

“你!……”若不是孝瓘一直攔著,他又會衝過去,和孝琬打成一團。

“延宗!”孝瑜嗬斥了一聲,“彆鬨了,說說你的想法。”

“我想送一張古琴。”延宗翻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父王最喜歡聽琅琊公主彈琴了!”

這次輪到孝琬怒了,他一向厭惡元女,更何況父王因此女而冷落家家,他正想說些什麼反擊,卻聽孝瓘低聲道:“不要送古琴了,你也沒有古琴。”

“我是沒有,可清操有啊!”延宗很認真的望著孝瓘,“她好像最聽你的話了,你幫我要一張來!”

這話說得孝瓘頰上一熱,孝琬卻拉長了臉道:“我能幫你要一張。”

“四弟,你呢?”孝瑜溫和的問。

“我……我還沒想好……”孝瓘低了頭。

想起去年,家家命他們把自己最珍貴的禮物送給父王。他想了許久,隻有每夜抱著才能入眠的那串頸珠,才算得上他最珍貴的禮物。

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啊……

夜晚,孩子們都怕黑。臨屋的孝琬隻要一哭鬨,家家便會命阿姊將他抱至正堂;他那時還不懂事,也試著哭過一次,然而,空蕩蕩的房間,自始至終都隻有他的哭聲……他哭得累了,趴在枕上,指尖無意碰到了那串繈褓中帶來的頸珠,便一把抓過來緊緊的握在手心裡——汗水浸了珠子,竟有一顆瑩瑩的亮起光來,似是母親的眼睛,盈滿淚水望著他。

自此之後,他再沒哭過。

侍奉過的阿姊們都說,四公子是最好帶的,一覺睡到大天亮,從來不吵人。

宴席之上,他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那串微舊的頸珠,將它捧在父王的麵前——比起這串心愛的頸珠,他更愛父王。

高澄卻僅匆匆一瞟,蹙著眉頭埋怨起府庫掌事:“本王不是說過不許克扣公子們的銀錢嗎?”

府庫掌事連連磕頭,口稱不敢。

高澄便自揮揮手,示意他二人退下。

宴畢,孝瓘鼓足了勇氣追上高澄的儀仗,一把抱了父王的腿,哽咽道:“若父王不喜歡,可否把那珠子還給我?”

“送出的東西,還有要回的道理嗎?”

父王高高在上,他極力仰著頭,也隻能看到父親尖尖的鼻尖——他嚅囁道:“那是母親留給我的……”

儘管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高澄還是聽到了,他的臉上浮現一種近乎嫌惡的神情,“啪”的將那珠子丟還到孝瓘手裡,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因孝瓘一直沒有想出什麼合宜的禮物,孝瑜薦他去做孝珩的幫手,若父王問起,也好有些說辭。

孝珩的畫技超凡,孝瓘傾心相佐,二人日夜趕工,在德陽殿壁上繪出一幅蒼鷹圖。畫頂辰極,畫尾幽溪,中間振翅的蒼鷹,爪下正擒著一條長長的赤練蛇,那鷹雪爪星眸,身姿矯捷,蛇卻委頓懸垂,奄奄一息。